父母·婚姻

　　走進許久沒回的家，輕輕推開許久未動的門窗，陽光一束束射進來，滿地厚厚的灰塵。

　　曾經的喧囂都被塵封在這寂靜之中了。

　　五年前那兩個最愛她的人把一切弄得亂七八糟，她跪在地上淚雨滂沱，竭力嘶喊，他們仍無動於衷。

　　他們不適合，可在一起也十來年了，雖說吵吵鬧鬧一直沒間斷過，但日子還是能過的。那天早上的一切不知從何而起，玻璃碎的聲音把她吵醒，她就看見父親不滿地瞪着母親：“十來年我讓你多少了？什麼都是我的錯，什麼都你對，你說什麼就什麼！哪家男人像我這樣聽婦人的話！”

　　“那你跟別人過日子去！”母親肥胖的臉龐氣得不成樣。

　　父親抬起胳膊按住母親的肩膀：“好了，都是我的錯，消消氣，孩子還小，我們就過一天是一天吧。”

　　“過什麼！誰跟你過日子！離婚算了！”

　　“瞧你，說的這什麼話！我跟你過日子是將就你，不打你不罵你不讓你幹活，你還……”

　　“爸，媽！”吵架聲忽然停了下來。被子團在地上，還有腳印。電視機成了好幾半，玻璃茶几也碎了，地上還有幾個玻璃杯的殘骸。

　　母親突然笑得很恐怖，抓起她的左手就往外跑，她費盡全力要掙開母親，可是母親的力氣太大。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她大聲叫着：“媽——”聲音顫抖着，母親蓬亂的頭髮在朝陽下狂亂地舞動着。

　　父親來了，抓住她的右手，大聲吼道：“放下孩子！”

　　母親冷笑着：“孩子？這孩子還是我生的呢！我懷她十個月，養她十來年，白忙活了啊！”

　　父親脖頸的青筋暴了起來：“你鬧夠沒有！”

　　“說好離婚，走！”母親吐沫星濺到她的臉上。

　　她的眼淚突然決了堤：“媽……”每天父母都吵架，可“離婚”一詞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父親瞅着母親：“說什麼啊你？好好的離什麼婚！”

　　母親指着淚流滿面的她：“你甭在閨女面前裝模作樣，你有種，有種咱們就離婚去！”

　　父親氣得說不出話。母親跟犯病了似的：“你今天必須跟我離婚，要不咱娘倆就死給你看！”

　　她大聲地哭着：“媽！我不死，不死，不死……我要好好活着……”

　　母親狠狠地瞪着她：“閉嘴！大人說話沒你的份！總之我不能讓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離開我。”

　　父親拚命地拉着母親：“別吵了，大清早的，多不吉利！”

　　母親緊緊地拽着她的手，低頭拿起附近的一塊磚頭，示意要砸她的頭：“這孩子是你我之間唯一的聯繫，你不同意離婚也行，孩子沒了也一樣。”

　　父親雙手攤開：“好好，我們走，你把磚頭放下。”

　　父親把車開得很慢，路上不斷勸着母親，誰知母親越勸越暴躁：“你再不同意，我能把車給弄翻了！”

　　父親沉默了。水泥路的拐彎處迎到了一位大卡車，車被翻進了河裡。父親的頭撞進了車前部的玻璃，母親雙手鮮血淋漓的護着她的頭，父親滿頭鮮血，把車解鎖后，手中的鑰匙就墜落下來了，人也不動了。母親打開車門把獃獃的她推了出去就再也沒出來。

　　五年內，她從不敢觸摸這天她也不敢回家看一眼。她和所有沒有父母的孩子一樣生活着，缺少愛，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多多少少是幸運的。

　　五年過去了，一位中年婦女要她做她的孩子，前提是她五年前住的那個房子要成為她的資產。

　　她同意了。

　　走進許久沒回的家，輕輕推開許久未動的門窗，想起五年前的那場噩夢，淚水順着臉頰無聲地滑落。

　　她嘴角微微揚起，父母最終沒有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