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行

　　很早就有一個設想，騎摩托車馱媳婦，走碾北公路到五大連池旅遊，然而始終沒能成行。一是天天各自忙，再者也顧及旅途安全。

　　沒想到很少出門的媳婦有了獨自到北安出差的機會，問我是否同行，正好閑來無事，於是查車次、看地圖，很快敲定了行程。買票時得知，車不對號，只好起大早搶先進站，還好上車就找了兩個靠窗的座位，當大喇叭喊“宋親友”下車后，列車開始一路北上。真不愧為慢車，見站就停，會車就等，時而待避（給後來的快車讓路）。開車后媳婦很快進入夢鄉，我則面向窗外，任莊稼、樹木、草原、葦塘在眼前流淌。我喜歡大自然的綠色，年少時從齊市到群力這段行程都徒步走過，采蘑菇，摞豬草，挖野菜，遊玩逛景時留下許多美好的記憶，觀窗外林中三三兩兩拎筐背簍的采蘑菇者,彎腰拾貝收穫的樣子,好讓我羨慕，密林對我充滿奇異的誘惑，彷彿神秘的蘑菇圈在向我招手，我真想跳下奔馳的列車……。

　　過了三十九，看到荒野上放倒的草趟子和盤起的一垛垛羊草，不禁想起下鄉的歲月，青春的汗水曾毫不吝嗇的揮灑到茫茫的草原上，朦朧中好像看到我班校花劉麗婀娜的站在草原上牧羊，一縷清風掠過，烏黑長發飄逸旋起，明眉下一雙清純的杏眼閃着光，鶯鶯細語甜美歌聲穿越曠野，曼妙的飄向遠方，還記得純真年代這裡就是他下鄉務農的地方。在同學們的眼中，她是聖潔的仙女，無暇的美玉，嬌艷的蘭花。明媚的眼神清麗單純，綻開的笑靨浪漫天真，大家閨秀的儒雅，小家碧玉的嬌羞都無法與其相背，不需翹首弄姿，隻身藍布衣得體大方，可謂骨子裡散發的真善美勝過任何粉飾。同學三年，雖前後桌，卻少言語來往，因為那是一個特殊的年代，男女授受不親，有聖潔的天使在旁讀書已是上蒼給予的最大恩賜，多思就是對天使的褻瀆。下鄉後頭一年回城探家，拜訪老師與她偶遇，一聲親切的問候，清純甜美的微笑，落落大方的握手，使我猛然楞在那裡，短暫失態後方答非所問的應了一聲。慕然回首，我們已成年，那一天恰逢我十八歲。時光飛逝，三十多年過去，一天周日，到單位加班與其偶遇，爾已鬢髮斑白，她卻容顏未改，依然清純靚麗，明媚皓齒，微笑香甜，旗裝束身，儀態端莊，完美曲線放射出魅人的性感，一聲熱切的呼喚，鶯鶯入耳，使我恍惚，我又木訥在那裡，原來她剛剛為其女在我們單位餐廳操辦完婚禮。“請旅客把車票準備好，開始旅程登記了。”列車員把我從夢幻中喚醒。如今查票可謂人性，拿個小本客客氣氣，問你從何來到哪去即把票驗，又示關心你坐車別把站錯過。想起小時候乘車逃票，頂數這條線路查的嚴，好幾次外出遊玩在中途都被攆下車，為泄憤，小哥們一起還編了套罵人的順口溜琅琅上口。

　　二百多公里路程，火車走行6個多小時，下午一點多鐘可算到了北安。公家的事簽個字蓋個戳屁大工夫了了，餘下時間開始我倆的行程。在家籌劃辦完公家事就到五大連池住一宿，然而在客運站卻沒能經得住客棧牽驢者的遊說，按他指點先在當地旅店安了身，而後出門逛市場，看街景。城不大，農貿市場卻相當紅火，市場上肉、蛋、禽、魚、瓜果、蔬菜及方便食品應有盡有，逛市場者也熙熙攘攘。市場一角，地攤上的臻蘑很吸引眼球，突出一個鮮字，蘑菇傘下彷彿含着晶瑩的露珠，攤主說是剛剛從原始山林採回來的，拿起蘑菇一聞味道真純，堪稱蘑菇中的精品，如果用此蘑菇配上肉絲做打滷麵，那一定是夢寐的美味，久盼的佳肴，記得二十年前攜夫人去幾十裡外的高頭采蘑菇，那年初夏，一場細雨剛剛滋潤完大地，林間的蘑菇吃力的頂破土皮，露出細小的蘑菇丁，為保口福，不管蘑菇有多小，不停的採摘，彎腰兩個多小時才勉強把帶去的飯盒裝滿，勞碌一天，回家做頓打滷麵，小蘑菇炒肉絲真是鮮香四溢，回味綿長，一晃二十多年過去，想起它仍余香繞口。

　　出了農貿市場，向西北行不多遠，就是步行街，千餘米長的步行街格外乾淨，燈飾秀麗典雅，建築得體大方，行人摩肩接踵，兩邊店鋪和街心地攤商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日用百貨，流行時裝，地方小吃，山野美味多有出售。待華燈初上，月牙彎彎，逛街逛到腿發酸，我們才進了街邊的一家酒店，叫了幾碟小菜，淺醞了兩杯啤酒。

　　入夜，街巷清幽，晚風帶着花草的芬芳溫柔拂面，令人心曠神怡。夜空霓虹閃爍，流光溢彩，群星黯然失色，遙望夜空，雲輕飄飄漫過高懸的彎月，繁星也悄無聲息的隱退到遙遠的太空，我倆步履蹣跚的回到下榻的旅館。屁股還沒坐穩就有人叩門，來者遞上名片，自稱這家店主的表兄，知道我們明日要到五大連池，願開車相送並作嚮導，條件是交一百元車費即可全程為我們服務一天，他還說已聯繫好另外一對夫婦與我們同行，細一估算價格還滿公道，解決了旅遊交通又有了免費導遊，可少許多旅程麻煩，隨即約定出行時間，而後又到店家印證了來人身份。

　　夜深入夢，彷彿來到煙雨蒙蒙的南國水鄉，我乘一葉小舟在亭廊水榭間穿行，觀小橋流水，看水上人家，雲霧散盡，眼前呈現一片靜湖，水清如碧，微波漣漪，湖面帆影點點，遠山鬱鬱蔥蔥，正欲泛舟湖上，天邊一道閃電，耳畔一聲驚雷炸響，夢醒，此時窗外已是風雨交加雷鳴陣陣。聽到雨聲，自然擔心它會影響明日行程，迷濛中雨越來越大，暗思如此瓢潑大雨定下不長久，隨之又回夢鄉。想不到的是，雨下到清晨還沒有停的意思，而且一陣緊似一陣，旅遊時間只此一天，是冒雨爬山，還是打道回府，一時無了主張，司機看我們躊躇，在旁急的打轉，一門遊說我們上路，又電話呼上門叫，說服另外一家頂雨出遊，人不禁勸，其實頂雨出遊也正合我意。司機說服完兩家，又主動拉上我們先買鞋,再買傘，然後奔向五大連池。

　　雨不停的下，出城行不多時就見前方有一深宅，佔地上萬平米，兩丈多高的圍牆上還布有電網，四周築有碉樓，司機說這就是大北監獄，再往前走還有一個更大的監獄，獄牆上的壁畫，筆法細膩，生動傳神，堪稱妙筆生花，牆上的浮雕粗獷洒脫，動感飄逸，富於夢幻般想象，可見服刑者的傑作，也不亞於書畫篆刻家之筆，監獄真乃藏龍卧虎之地。

　　一路上細雨綢繆，行不多遠就可看見荷槍實彈的武警當道盤查過往的車輛，據說在緝拿搶槍殺人犯。

　　想象中，五大連池峰巒疊嶂，是仙山環抱中的五朵蓮花，然而，車行至五大連池，仍見一馬平川，也不知仙山隱匿何方。晨九時來到位於五大連池湖邊的溫泊地址公園，司機說：“溫泊票價五十元，先不用買票，我去和看門人說一聲，大家先進去遊覽，遊覽完后把票錢給我即可，你們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問。”溫泊的票價在網上已經查過，和他說的價格並無出入，路過門口時也順便看了一眼，賣票的地方寫的明明白白，所以大家沒有多想就入了園。

　　大地和風細雨，眼前清澈的溪水漫過火山岩，泛着潔白的浪花從拱橋下流過，不遠處寂靜的湖水如睡美人，嬌滴滴醉卧在綠蔭榻上，婀娜的身姿扭曲着伸向遠方，看此景讓我想起昨夜夢中的煙雨江南，司機說那就是五大連池，今年水大，五大連池已經合為一體。過拱橋，踏上棧橋，呈現在眼前的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的奇異世界。棧橋九曲十八彎，可謂曲徑通幽，一步一景如詩如畫，兩邊奇石跌宕起伏，姿態萬千，讓人浮想聯翩。雨中岩石上的苔蘚嬌翠艷麗，貧瘠的火山岩縫中掙扎出的火山楊，歷經百年滄桑，纖細的樹榦也長滿斑斕的苔蘚，沿着曲逥的棧橋向火山石海的深處走去，水泊、深潭由棧橋穿起，恰似珍珠項鏈隱藏於密林、石海，寂靜的池水晶瑩剔透，水下石林、石筍別有洞天，水中植被色彩繽紛，猶如神來之筆繪出夢幻的七彩世界。

　　溫潤的細雨如絲般向下灑落，花傘下遊人洋溢着笑臉，手中的相機不停的閃耀，美妙的仙境，迷人的美景讓人怎不留念。

　　天公作美，行不多時，毛毛細雨悄然隱去，雨後的溫泊更加美麗，清風裹着泉水的甘甜氣息陣陣襲來，滋潤肺腑，腳下木板上的露珠晶瑩剔透，踏破露珠，清清爽爽。順着棧橋左彎右拐走進一處葦塘，此時，腳下的棧橋已經到了盡頭，視線卻豁然開朗，呈現在眼前的是遼闊的湖面，湖水波光粼粼、碧波蕩漾，眺望遠方，兩艘快艇迎面疾馳而來，不多時快艇開到近前，一群身着救生衣的遊人紛紛上岸，原來所站之處，正是遊覽碼頭，經打聽得知遊人入園可先乘快艇游湖，然後在此上棧橋再覽火山石海，我們把旅遊路線弄擰了，只好順原路返回起點。事後一想，入園沒走正規手續，在服務上免不了要打些折扣。旅遊的下一站是北泉，司機把我們拉到後門繞進公園，然後他又開車去前門等我們出來。如此這般，每人十元錢的門票又裝到了司機的兜裡邊。

　　北泉公園是坐小山，沒走多久就來到山頂，山上有座寺院，屬現代建築，而且入門還要錢，大家都沒有興趣去逛，按遊人指點，我們進了廟旁的樹林，走在林間小路，有種心靜如水的美感，隻身天然氧吧，聆聽叢林鳥鳴，心胸豁然舒暢。無意間發現樹下落滿形似大榛子的果實，擦肩而過的遊客說，這就是橡子，拾起橡子讓我想起可惡的小日本，過去描寫勞工的書裡邊常常提及小日本壓榨中國百姓，不把中國勞工當人看，就是這連豬都不愛吃的橡子，磨成面做窩頭讓中國勞工當飯吃，勞工吃后各個漲肚，拉不出屎。想起這些我又恨起了小日本。

　　在山頂轉了半圈也沒有找到下去的路，幾經周折才來到山前二龍眼，清澈的泉水由龍嘴噴出，遊人拿着水瓶、水桶爭先恐後的去接水，泉水清甜爽口，據說還有明目的神奇功效，我把盛水的瓶子都打滿，然後放到車上，能把聖水帶回家，也算不枉此行。

　　飲完北泉聖水，然後直奔南泉，南泉門票三十元，司機讓他的哥們開着奧迪把我們拉進療養院，然後領我們穿松林，過小溪，左拐右彎的來到南泉湖邊，那裡有個偏僻的公園角門與療養院相通。領路人指着湖上兩個撒網捕魚的人神秘的說：“那兩個人是公園看門的，他們知道我要領人過來就躲到湖上去了。”

　　北泉景區以火山熔岩地質遺迹為主，風景略遜溫泊，順木板搭就的棧橋，在火山石海間穿行，奇石異景別有洞天。南泉瀑布沒有想象的浩瀚，但找好角度攝影也有洶湧澎湃的美感，南葯泉口味怪異，說是有健脾養胃的神奇功效，堪稱胃病患者的一劑良藥，該泉水帶氣出水，只可現飲不易攜帶，我這有胃病者，也只能一保口福而已。

　　喝完南葯泉水，一路奔正門攝影留念，出正門見司機正在門口與人閑聊，見我們出來急忙收取票錢，客氣的說：“你們一家交50得了，替你們每家也省點，收的錢給領道的那個哥們，錢是要靠大家賺的嗎。”

　　雲霧散盡，太陽綻開笑臉，司機拉着我們奔老黑山急速行駛，一路上提籃挎筐進山采蘑菇的人成群結隊。二十多分鐘後來到了老黑山地質公園，司機說：門票八十元，今天他的鐵哥們不當班，大家必須買票才能入園，但他可以跟看門的說一聲，開車拉我們進去，先送我們到浩瀚石海，然後再把我們送到半山腰，這樣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進園后，車又走行幾公里才來到景區，有生以來第一次領略了什麼是翻江倒海，眼前的火山石海，猶如颱風掠過大海，颳起萬頃波濤后，時間剎那停止，波峰、波谷、漩渦瞬間定格在這裡。黑色的火山石海千奇百怪，歷經幾百年風雨滄桑，仍然寸草不生，保持着火山噴發后最為原始的地質遺迹。遙想當年肥沃廣闊靜寂的東北平原，突然雷鳴電閃、極光普照，大地顫抖着高高隆起，熾熱的岩漿破開地殼，一柱衝天，然後向四野狂瀉，洪流滾滾，岩漿四溢，所到之處，生靈塗炭，一片火海。大自然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讓世人敬畏，我拿起相機不停地記下這地殼變遷的遺迹。看完火山石海，然後乘車來到山腰上的停車場，走到崖邊看了一眼天成的水簾洞，徒步向山上走去。進入山林又置身天然氧吧之中，張開的肺甚是清澄，樹高林密，常年累積的樹葉厚厚一層，踏在上面比地毯還鬆軟。意想不到的是，旅遊區的林子里竟然也會長出許多臻蘑，山坡上、石砬子里總能見到臻蘑的身影，要不是行程緊，真想采一筐回家。走出密林來到火山頂。在山巔火山口上遊覽一周，五大連池風光盡收眼底，湖泊、民居、綠地、熔岩遺迹都在腳下，矗立在火山口上，清風陣陣撩起遊人衣角，眼前一位靚女秀髮飄飄，杏眼圓睜正出神的注視着火山坑底，她似乎想看穿這奇幻的地心世界，火山坑呈錐形，深一百多米，當年火山噴發就是從這裡把岩漿射向天空，奔騰的熱流覆蓋大地，看着大自然的神奇魔力造就的天下奇觀，讓人慨嘆人力之渺小，極目遠眺，遠處還有多座類似的火山，據說形成年代有的相當久遠，有的只有幾百年。

　　觀完火山，日已偏西，地下冰河還沒有瀏覽，大家匆忙離開老黑山，奔向下一景點，車行七八公里，駛進林間公路，路兩旁樹木蒼翠，林蔭茂密，路旁摩托車、自行車、小汽車、拖拉機等多有停放，采蘑菇的男男女女在林間時隱時現，車行至密林深處，來到地下冰河的洞口，入洞后緩步下行，一股冷風撲面，我不自覺打了一個寒戰，沒想到經過盛夏酷暑，洞內仍堅冰封凍，踏着木板台階向洞的深處走去，石洞一會狹窄一會變寬，燈光忽明忽暗，岩頂垂下的冰隼晶瑩如玉，洞穴四壁霜花爛漫，前行五百餘米，來到一個空曠的大廳，觀光旅遊路線到此為止，再深處的冰洞屬科考專區，遊人不得入內，進洞時大家都穿了絨衣，又套上了夾克衫，但來到這百米深的地下，時間稍長各個還是凍得瑟瑟發抖。攝影留念后，大家匆忙走出了冰洞。

　　天色漸晚，大家都盡興而歸，回程路上，拖拉機、毛驢車、摩托車、自行車還有小貨車自然成行，拉着采蘑菇大軍，滿載豐收的果實浩浩蕩蕩走在回家路上，看情形，收穫少的有一筐，多的可達上百斤，看人家肩抗車載的往家運臻蘑，讓我好生羨慕，車行至一個丁字路口，早到家的村婦已在路口擺起了蘑菇攤，大家禁不住鮮蘑的誘惑紛紛解囊購買，臻蘑5元錢一斤，我也買了十斤，旅遊之外也算有所斬獲，夜幕降臨車回到了北安，各家付了一百元車費，我已經疲憊不堪，再無心事閑逛，攜夫人就近吃碗加州牛肉麵回了旅館。

　　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