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想寫老屋其實是幾個月前的事了，我生日的那天還特意和兒子回了一次老屋，拍了幾張照片，本來是想進去坐坐的，可惜``人去樓空``門上掛着鎖進不去。兒子還在一邊跟我說；`就算能進去，我也不會跟你去的。``我問；``為什麼？````裡面墨黑的，我怕有鬼！``兒子回答。我亦無語。

　　莫言描述家鄉時用過；``家鄉無疑是世界上最美麗，最醜陋，最超俗，最世俗，最聖潔，最齷蹉，最英雄好漢，最王八蛋，最能喝最能愛的地方。

　　也許我的家鄉，我的老屋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它對我而言有着別樣的感情，那種感情是我無法用筆描敘出來的，所以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說？該從哪裡說 我雖然在老屋出生，可是只住了短短的幾年，那呀呀學語的兒時於我是沒有什麼記憶的，倒是關於家鄉，關於老屋的親人卻一直停留在我的腦海里。是的，我的家鄉有我難忘的童年，有我一起長大的夥伴，有我最親最親的親人，包括我已逝的奶奶，把我當作心尖兒的祖奶奶，有我一天一天蒼老的爺爺。是的，我在一天一天長大，老屋也一天一天在發生變化，姑姑們嫁人了，叔叔們娶親了，我的表弟少了，爺爺也在一天一天的老去；當我的兒子長得如我當年一般大的時候，爺爺也搬離了老屋，住進了新屋，只不過還是孤身一人。當我的兒子長得比我當年離開老屋還大的時候，爺爺已經白髮蒼蒼，依然孤身一人！

　　一直想再次走進老屋，但是兒子的話，讓我膽怯；一直想跟爺爺相處一天，聽爺爺講老屋的故事，爺爺的一輩子都奉獻給了老屋，我怕勾起爺爺心酸的回憶。特別是我的奶奶是在那裡病逝的，享年只有55 歲。如果當時家裡的條件能夠好一點，當時的醫療水平能夠好一點，奶奶是不會走得那麼早的，奶奶走的時候，我的兩個叔叔還在讀高中，奶奶沒等到他們考上大學，更別說成家立業，奶奶走的那年我還不到十歲，記得奶奶出喪的那天，我捧着她的遺像，一路上還要妹妹幫我提褲子，那個時候穿的可是姑姑們穿過的褲子啊，想想褲頭該有多大！

　　老屋也是祖輩傳下來的，爺爺是過繼給了他的叔叔，那是個物質貧乏的年代；我的大叔叔也過繼給了他的叔叔，那是個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年代；我的妹妹過繼給了我的舅舅，那是個重男輕女的年代！他們都是從老屋走出去，開始了不同的人生，我們每個從老屋走出去的人，都是不同的人生！

　　今天再一次獃獃地立在老屋前，孤零零，空蕩蕩的老屋讓我想起了呂付平的《一個人的秋天》

　　一個人的秋天

　　陽光終於溫軟下來，豐收季已經來臨

　　這是大自然給九月的恩賜，也是九月

　　賦予鄉村的禮物，只是

　　它榮辱不驚的樣子讓人心生悲涼----

　　它何時變得如此冷靜和淡定？

　　這本該屬於這個季節的喜悅

　　被曠野的風吹遠，吹散

　　偶爾的雞鳴犬吠也被巨大的虛空忽略

　　他頂一頭白霜，從老伴的墳頭回來

　　帶着秋風在他皺紋里寄存的瑣碎故事

　　``現在能動彈的，也就是

　　這根拐杖和你咯！``

　　他拍着身後的那條老黃狗，自言自語

　　這對相處多年的老夥計四目相對

　　渾濁的眼早已看不清彼此蒼老的面容

　　兒孫們陸續從鄉村出走，進入城市

　　而在他眼裡，城市只不過是一個

　　非常遙遠的地名，比他和老伴的距離

　　還要遠，太遙遠了!

　　他只去過一次，就不打算再去

　　他怕老伴想他時，找不到進城的路

　　一個人的九月，連屋頂飄起的炊煙

　　也是瘦弱和孤獨的

　　幽暗的窗台上，一本翻開的舊黃曆

　　還在不停地搬運着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