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乒乓

　　文、吳大勤

　　23歲，那是風一樣的青春，花一樣的年華。進法院之前，李世博的世界就是乒乓。他不忍回憶乒乓的歲月，那日子的甜酸苦辣艱辛歡快，就讓他隨風飄去吧。他說，那花兒或已謝了。

　　李世博是一個俊朗男兒，安靜、文雅、平和。我想，每個接觸他的人都會喜歡他的。

　　他成為中山市第一人民法院的執行法官，顯然，這行當和這裡的環境，他格外陌生。顯然，他對暫時不能出色做好這份工作有着自責和愧疚。他說，昨日花兒落，他會在法院里讓青春之花綻放的。

　　和李世博聊乒乓聊以往，這個還有着羞澀靦腆的大男孩淡淡地細說前塵。他反覆說他小時皮、淘氣、有多動症。我與他的談說里，卻感受的是他謙遜、誠摯，了無輕浮張揚之象。

　　李世博1988年出生在乒乓之鄉遼寧省鞍山市，這是盛產乒乓名將的地方。父母酷愛體育，尤喜足球，但考慮到這運動過於激烈，一不小心便臉腫骨折的。疼愛兒子的父母最後選中乒乓，覺得這種運動比較安全。世博5歲那年，被送去鐵東區體校。然而世博對這玩藝根本就不感興趣，他每天在打鬧、搗蛋，有時跳到乒乓球桌上，有時把乒乓球往小朋友身臉上擲。一天有大半時間跑到野外捉青蜓、捕蚱蜢、逗四腳蛇。在操場、草地，他與小朋友過招打功夫，常把別人打得皮開肉綻的。他冬天穿的毛褲，撞磨成一個一個洞，一年要補十幾次。每逢他父母去接他，便會有十幾個同學圍上來告狀。父母總會敲敲他的腦袋，無奈地搖搖頭：孺子不可教也！

　　世博貪玩、耍賴、惹事，體校一年多，他連基本的發球都沒學會，父母恨鐵不成銅要扁他。爺爺卻說，你們把一個完整的童年還給世博了！

　　父母依然對世博寄予厚望，當他6歲多時，送他進重視培養乒乓的新華街小學。班上有着郭躍、李曉霞等一批愛乒乓的同學。上學了，也許開始懂事了，看到同學們一個個刻苦練習，李世博也暗裡使勁。他與郭躍、李曉霞同一教練，一起共同練球，相互對壘。兩女娃後來能成為世界乒壇頂級人物，確實與她們的刻苦有關。她們從小就是個厲害角色，打起球來十分兇猛。

　　世博開始認真正視他將進行的乒乓之旅，這時候，他已開始對乒乓着迷，在訓練中也顯示他的性靈和感知。沒有天才，只有勤奮，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努力。要想成功，只有一步一個腳印。

　　基本功是打乒乓球的基礎，世博每天練習接發球。他慢慢掌握髮球的角度、旋轉方向，揣摩對方的落點、路徑、高低。預見對方發球的力度、路線、速度，並判斷旋轉方向，加以應對。方向準確，用力適中，這些讓他對乒乓漸生迷戀。世博雖然依然貪玩，但已有了發奮圖強之心，練得認真了，球藝大有長進。

　　這時節，他的球技已經是班中的佼佼者，開始參加各種比賽。1996年他參加全國娃娃杯乒乓球比賽獲團體冠軍；1997年參加遼寧省少年乒乓球比賽，1998年全國大企業杯少年乒乓球比賽均奪得冠軍。初試牛刀，小小寰球讓他如同領受神恩，享有無上榮光。當今的乒壇紅人張繼科、馬龍與他鄰校，馬龍父母與世博父親是同學，他們關係密切，相互經常交流，各有勝負。10歲那年，他被選送到遼寧省乒乓球隊。

　　在省隊，訓練非常艱苦。每周除星期二、星期四學習文化課，春節大年初一放一天假外，其餘時間都是訓練。李世博已開始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憧憬和期待。他化苦為樂，磨礪自己，積蓄生命的能量，他是想着走向世界，走向他心中的殿堂。要飛翔，首先要練就一副堅硬的翅膀。

　　他喜歡孔令輝的冷靜沉着，動作華麗優雅；也喜歡王勵勤的沉穩從容，象一個善於舞劍的書生。但他尤喜柳承敏，喜他一板暴沖的激情，以及他心靈深處噴發出讓人震撼的叫喊聲，有着令人心動的力量之美。

　　1999年的年底，深圳乒乓球隊找到了他，開出了很多優惠條件。這是全國改革開放最早的城市，人人嚮往的樂土。這時候，郭躍已去北京，李曉霞也早就去了山東。他的師友和家人都希望他在深圳得到發展，實現自己的抱負。他也渴望着一次生命暴沖，印證自己的能量。

　　人生猶如打球，像發球一樣有積極的進取精神，擇善而從，選擇自己的人生坐標。當2000年的元旦世博來到深圳時，他竟有着忐忑和恐懼。

　　他象接球一樣應對，虛心學習，密切觀察，希望人生不偏離方向，贏得生命的輝煌。

　　深圳是個錢錢錢的地方，冷漠，浮躁，盡顯急功近利。

　　深圳乒乓球隊成立不久，有從全國招攬來的運動員40多人。這裡的教練開着寶馬，呼嘯吆喝，風流倜儻。訓練少了，管理鬆了，關懷沒了。不能象以前大桶大桶地流汗揮灑激情，不能象以前三更燈火五更雞地苦練，世博有些納悶。

　　在這裡，他經常參加一些少年比賽，所向披靡，成績斐然。

　　沒有了敵人跟沒有了朋友一樣可怕。

　　2002年12月，他參加四年一屆的省運會。這是一次省內大賽，連劉國政都回來參戰，世博摘取了三金一銀的驕人成績。

　　他回到隊里，很多的承諾沒有兌現。看着當初朝夕相處的舊友一個個在大賽中出成績，這裡訓練依然無序，要想在乒乓的道路走得更長更遠有着蜀道之難。

　　在某種領域，這裡的前沿其實是何等的滯后，世博有些無奈。

　　有一天他練習削球，也許他分神，他始終找不到切入點。經過凝神調整，他終於掌握了力度，銀球在他拍下穩健而撒野地顯現靈性。他由此悟及，人生之路，應選擇正確的切入點。2004年的一次機緣，通過參加高考和他乒乓球所取得的成績，他進了華南理工大學，學習工商管理。

　　看來這小伙真的學會思考了，他以為，運動生涯始終是短暫的，選擇一個適合自己的學業，才能更好地解決以後的職業。否則，生命的翅膀就會折斷。他，還要飛。

　　乒乓鍛煉了他的機警、果斷和頑強，也培養了他對事物的把握，還有了機智勇敢和雷厲風行的作風。

　　人生之道乃乒乓之道，知攻識防才能取得勝利。

　　他參加了學校乒乓球隊，隊里有着張超、曹臻這樣的高人呢。學習之餘，就是打乒乓。學習與訓練相結合，世博沐浴南國校園的春風，他覺得那是幸福的時光。

　　每次比賽，都是心理和技藝提升的過程。運動員渴望參賽和戰士渴望參戰一樣，希望一次淬火。2005年的夏天迎來全國大學生乒乓球錦標賽，他和隊友冷廣路奪得雙打冠軍，同時他也拿了單打亞軍。之後又是省大學生乒乓球錦標賽，他也獲得了雙打冠軍。

　　畢業后何去何從，這平靜的小夥子儘管臉上是安寧的，但他的內心掙扎苦悶了很久。

　　他想起巴頓將軍那句話：“一個軍人最好的歸宿，就是在最後一場戰鬥中，被最後一顆子彈打死。”他覺得有些悲壯悲涼，戰爭消亡，這位戰神終是慘死於車禍中，英雄末途！他沒有奪取最後的勝利，因而他成不了英雄，他本來是可以的，他心裡有着隱痛。

　　路總是在腳下，他回到深圳乒乓球隊當教練。

　　生命有着無數的緣，2009年初，中山市第一人民法院招人，有着專才的世博便緣結法院。他被分到執行局，成為一名執行法官。

　　攻防、進退是乒乓制勝的法寶。防守準備好了，便進；反攻準備定當，要防禦。人生有攻守，進攻的力量和速度有着美感讓心靈愉悅，但對方防禦得當讓你落敗。防是等待，尋找機會出擊。人生是一種耐力和智慧，生命是要堅持的。

　　這是世博到法院后從乒乓里的悟道。

　　辦案和乒乓是兩碼事，李世博失眠了，大概有半年之久。老法官帶了一陣子后，要自己獨立辦案了。面對一大摞案卷，象有幾百個乒乓球在眼前直晃，唉！

　　開始執行了，好不容易找到被執行人，可人家硬是不承認，還拿出身份證說你找錯人了。還有去找被執行單位，人家有好幾個名稱，幾塊牌子一套人馬，經營性質和範圍一樣，虛虛實實來糊弄你，世博時常摸不着頭腦。

　　這執行法官看來還是有很多東西要學，他開始沉在案件中，兩年過去了，他終於練就火眼金睛，一眼就能識破那些老賴金蟬脫殼的小把戲。在與被執行人的較量中，同樣需要鬥智斗勇，透過現象看實質，才能讓老賴無處藏身。

　　還有，做執行法官要受得了委屈。世博看來受的委屈也不少，一年前，李某借給黃某5萬元錢，索債無果，惟法律了斷，李勝訴后找黃要錢，可黃不知所蹤。李到法院申請強制執行，世博承辦此案。數日後，李電詢法官，世博說案件正在辦。沒幾天李來到法院問案件情況，世博解釋多次找黃某均不見蹤影，請他耐心等待。這李某認為是法官不用心，故意拖延。

　　後來世博帶着李某一起去找被告，多次都撲空。世博通過調查，知道黃某與人開有飯店，他依法追加黃某的妻子為被執行人，並要對其飯店查封。黃某終於現身，履行了自己的義務。李某從世博手裡接過執行回的5萬元錢，心中慚愧，感到對不起法官。

　　執行難，還要經常被人誤解。每當辦完一個案子，當事人的合法權利得到維護，世博有了一種滿足。法院工作有着同樣雜味五陳，他慢慢地喜歡。

　　他一直感到自已辦案水平太低，好在他年輕，他要努力做一個合格的法官。

　　他依然愛着乒乓，來中山後，他參加了一次公務員杯和一次移動杯的乒乓球比賽，拿了冠軍、亞軍。有時也會在單位一展身手，單位的比賽他踴躍參加，都是讓着8分9分，志在參與嘛，其樂融融。

　　乒乓球代表着人生哲理，它能綜合人的分析、思維、反應，能梳理人雜亂的思緒。一個在乒乓球曾經輝煌的人，我相信，他同樣會創造人生的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