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孔先生去保鏢

　　大約是深受巴金《孔老二罪惡的一生》一文的影響，我向來對“聖賢”孔先生是不屑的。

　　某年九月二十九日是孔先生的什麼什麼的日子，故鄉的舞字弄墨之名士們，議決要在文廟中進行隆重的慶典活動，故鄉的相關部門亦極贊成並為之號召。主持者估計參加的人是極多的。為怕人們出現意外（生病或意外傷害），上司責令我們單位派出一支醫療救護隊前往文廟，為參加慶典的突發傷病者進行救治，傷病重者用救護車送至我們單位醫治。

　　我想，有孔先生在天之靈保佑，這純屬多此一舉。倘孔先生連給自己謳歌之人尚不能庇護，那在文廟中頗眾的、猛燒香蠟紙錢以祈求子孫學業有成者，不是白忙乎了么？

　　我對翻修重建孔廟並無興趣，對什麼紀念孔先生多少多少年之類的所謂祭典，亦非不反感，偏要我去為之保鏢護駕。但領導的決定還是要執行的，況治病救人乃本職，故不能推，且推也是推不掉的。

　　故鄉的領導常雲，故鄉的資金常捉襟見肘。今尚花費人力巨資於這文廟之翻修重建。而不去多修校舍，已是本末倒置。再來祭孔開會，車水龍馬，就更耗人力物力。至於一個文廟，能提高其知明度之說，就更不着邊際。全國多少名剎古寺，就把故鄉之空穴，全修成廟宇，似乎亦無濟於事，只能事倍功微。

　　不說下去了，還是認真地執行上級指示，按時前去划卯，為朝孔的人們救治突發傷病才為正經。

　　我們醫療隊乘救護車按時到文廟，看來孔先生對人們的影響確是有很大的，當然，相關部門的號召也頗有作用，有去文廟那眾多的男女老幼為證。

　　自然，其中也有不乏去湊熱鬧、看稀奇的。更有借開會賣東西的眾多商賈，所賣的物品多種多樣——只要能賺錢就行。

　　我們到廟內向大會主持者們畫押后，順路觀看了文廟的全景。

　　翻修之廟堂殿宇、神靈，與各廟、觀、寺雷同，見之已多，並無新意。

　　唯對那大門內，路的右側新雕刻的巨大的、立於石龜上的石碑，頗有感慨。

　　石碑正面之上端，刻有《狀元碑》三個隸書巨字，接下來刻着極整齊的類碑序之楷書詞句，後面刻有當時故鄉之一號首長×××的名字及日期，看來這碑序是他寫的了。

　　看着《狀元碑》的類碑序的詞句，我突發奇想，倘此書序者一日壞了，這名字是否如那些壞官們塗鴉之校名啊、刊名啊的題字，隨官壞就名毀字塗，重請名者書之而再樹？

　　如今看來，真不幸言中，這故鄉之一號首長果然壞掉鋃鐺入獄了，惜未再去文廟，亦不知著名之存毀。

　　碑之下面刻有恢復高考以來按年份排列的、故鄉各屆高考成績名列前三名的同學的名字。我的孩子亦是榜上有名。

　　對於為“高考狀元”樹碑這舉動，我是極不以為然的。記得學校開家長會，有人要我介紹教育孩子之經驗，我據實回答：孩子只記憶力好點而矣，別人看三遍的課文，他看一遍就記着，自然有更多時間去作它學，只此而矣。故成績優秀並不說明孩子優秀（其實，成績只能說明過去，一到新學校，都是成績優秀者，一切都要從零開始的）。

　　而德智體全面發展才是最佳者，才值得揚名。然而如今，成績優者多即為三好學生，又確頗讓人費解。

　　樹這狀元碑，我真有點慮及是在弘揚孔孟之道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了。倘真是這樣，這碑就不樹也罷。

　　再說，孔先生何許人也，有書云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者，一心想當官、以“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來壓迫勞動人民者，宣傳“治人者食於人”、即勞動人民必須供養這些壓迫者們的封建統治階級的代言人者。當他的學生問他如何種菜時，他不屑地回答：吾不如種菜的，並罵問他種菜的學生是小人便是例子。

　　孔先生是封建道德的始創者，但他在看到美貌女子時，卻一改那刻板的學道面孔，而色迷迷地高唱起“君子好逑”來。唉！這孔先生怎能為人師表啊！……

　　倘真要樹碑，亦應立於文化場所之中，樹於這孔先生的廟內就委屈這些學生了。

　　我想樹碑者的目的，莫過於通過表揚這些好成績的同學們，以激勵現在和以後的高中同學努力學習，這原本也是好的。

　　我曾云：“……然高考‘狀元’一稱，現已見變味：母校以其為名，以廣納生員。政者以其為榮，以顯政績。最高學府紛紛發信，邀‘狀元’們到其處就讀，以壯聲威。更有精明的商人，借高考‘狀元’之名推銷各種學習書籍、幫助學習的工具、‘增強記憶’之藥品，猛獲其利……”

　　算了吧，這狀元碑之感慨到此為止。

　　上級指示還是要執行的，為了這去文廟眾多的男女老幼不發生意外——也是為了孔先生，這鏢，還是要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