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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兮,那條我生命的小路

手機:M版  分類:記事散文  編輯:pp958

  這是一條黑土和野草參雜的小路,在這條路上走上十幾里,也找不到一塊小石頭,那是純粹的泥路。原本這不是路,是人踩出來的,也是馬車、牛車的軲轆壓出來的。四十年前,我也在這條小路上踩過,因為每天要下地幹活,因為每天要挑水做飯,所以,她每天伴隨着我。晴天,小路塵土飛揚,從村腰井台挑水回屋,泥土粒滿嘴咯吱咯吱咬,雨天,泥濘纏住鞋靶可勁甩,滿身滿臉都是泥水。

  每天往返,習慣了,回屋用高粱桔在身上啪嗒啪嗒敲,用井水在臉上次咯次咯飆。那時,乾著沉重的活兒,啃着硬邦邦的苞米餅,捧着冰涼的井水喝,也沒有叫累,也沒有叫苦,因為那是生活,是過日子,誰都一樣,沒處可以傾訴。

  那時,領袖說,城裡娃要一輩子在農村幹革命,一輩子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我不信,因為那不可能,地球要轉,乾坤就跟着轉。所以,我時刻準備着,讀書,幹活,幹活,讀書。機會終於來了,我回來了,回到了西湖旁的家,離開了那條黑黑的纏綿的小路。

  過去了幾十年,我幾乎已經忘記了那條路,我也沒有必要惦記着那裡,因為我在那裡沒有留下難忘的足跡。一切就那樣,合乎正常的遺忘,也沒有任何遺憾。

  然而,那天愛人煮粥時摻進了黃橙橙的苞米茬,這不得不勾起我對四十年前的回憶。那時,每天,一日三餐,單一的黃橙橙的苞米,南方人不習慣吃,吃了一個星期也不用上茅樓。我那時十六歲,吃着苞米茬子發育成了成年男人。

  我突然醒悟,那麼多年怎麼就忘記了那條曾經屬於我的小路,我的人生中踩踏了無數條柏油水泥馬路,然而那樣的路可街可城都是,就是那北大荒的泥濘小路是我人生之路的唯一。於是,我就萌發了一個念頭,回去,看看那條也許還在的小路,或許,那條小路已經不復存在。可是那條曾是路的軌跡還在。回去,看看曾經一同嚼苞米,一同學大寨戰天鬥地的農民,回去,尋找曾經點着小油燈挑夜讀書的茅草屋。

  那條小路,那個茅屋,伴隨了我的青春;那條小路,那個茅屋是我走向社會的第一站,也是我人生的第一個驛站。我要回去,回去看看。

  化了好大的氣力,終於在熱心人的幫助下,我找到了曾經生活過的小村現任書記,在電話的那頭,他如數家珍,一個一個的說出了我們知青的名字和綽號,還有誰的個性和誰的脾氣。我好久沒有吱聲,突然眼裡發熱,有淚珠掉下,……原來,老鄉的心裡深深的窩藏着我們每一個知青啊!我在電話里沒有說啥,我的心裡卻下了決心:我要去看看老鄉們。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走在那條小路上……。過了幾天,我把買好車票的行程告訴書記,他說:村裡的老鄉們知道我要回去,都很激動,好多老鄉都流淚了。他還說:我們等着你回來。。。。。

  歸來兮,八千里遙遙的路,四十年悠悠的歲月,還有那條滿目塵土的路,黑龍江富錦縣勝利村的老鄉們,等着我——-一個杭州的老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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