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遠了

　　我醒了······

　　早晨五點多，應該說是一夜未眠吧！洗臉、刷牙、梳頭，每一個動作都那麼熟悉而又如此陌生。我穿上自己最喜歡的衣服，出門。我知道，今天將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日子。是的，我應該高興才對。

　　推開門，天還未亮，朦朧卻也能辨別出方向，這種意境似曾相識，彷彿在夢裡。臘月里，在路口等車的情景是值得濃墨重彩大寫特寫的，而此時的我卻無暇觸及，彷彿我等的不是車，而是天亮，天亮了，路就明了，就不再猶豫，不再彷徨，不再找不到方向了；天亮了，夢才會醒······似乎我又期盼着天亮慢一點，遲一點，哪怕一點點，這樣，我的夢才會長一點，走遠一點。彷彿，全世界我只剩下這麼一點點奢望。

　　汽車上，在人們肆無忌憚的談笑聲中，天亮了，而我的世界彷彿一下子掉進深淵，暗無天日。我安靜到了極點，也無助到了極點。感覺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在泥淖中掙扎。應該說，我沒有掙扎，不懈於去掙扎，活着於我而言，不過是一次又一次受傷，一次又一次心死，一次又一次爬起，再絕望······生活被我活成這樣，連我自己都感到心痛。

　　這是我第幾次路過這裡，連我自己都記不清了，總之，很多次，數不清。可笑的是，將這條路走遍了，踏滿了腳印，卻始終是個過客，只能路過。這是路的可笑，還是我的可悲？鴻鵠怎能貪念燕雀的窩巢？我應該感到慶幸才對。我知道，這是我說服自己的唯一的也是最漂亮的理由。

　　我打開車窗，一縷風拂過我的面龐，笑着說：“老朋友，你來啦！”“是呀，好久不見！”今天的風還是三年前的風，而今天的我還是三年前的我嗎？風景還是那麼美，那麼迷人，依舊讓我充滿遐想與期待。而遐想與期待的結果卻同三年前相反。這種感覺就好像，我一直在編織一個夢，一個美夢，我卻美中不足，想要把它編織的更完美、更漂亮。結果卻編織成了一個噩夢······

　　綠樹、青山、秀水、雖然是冬天，我卻能想象出他們存在的樣子，眼前一片綠意。我甚至還能聞到芬芳的花香與各種草木的氣息。美、真的太美了，無與倫比的美。一條小溪沿着公路低估流淌，三年如一日，而我卻只能來一回······

　　車輪飛快的旋轉，我能感觸到，因為我的心在怦怦地跳躍，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這個地方才會讓我感到如此緊張與激動。很久以前，我就把心駐紮在這個地方，把靈魂駐紮在這個地方，在我的潛意識裡，我以為這裡是屬於我的，我是屬於這裡的，這裡將是我一生的歸宿。而今天的到來，不過是心靈與肉體的重合。

　　我看到了弔橋，屬於我們的弔橋。激動的心情讓我不得不重提往事了。那是一個夏天，我和幾個朋友在這裡尋找刺激，那時，我是第一次走弔橋，心裡期待的很也恐懼的很。當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弔橋的中央時，幾個男同學用力的晃，橋身頓時像喝醉了的醉漢一樣，東倒西歪，感覺是天翻地覆一般，我嚇得直哭，蹲下來，一步也不敢往前走。事後，我將那幾個男同學臭罵一頓並揚言此仇不報非女子。如今，煙霧瀰漫下的弔橋，依然不減當年的風采，那裡曾今路過多少遊子？留下多少回憶？種下多少夢？

　　車停了，我到了，我真的到了嗎？還是在夢中？

　　家家戶戶張燈結綵，時不時地放起炮竹煙花，年已過，但年味尚濃。這裡充滿了祥和與樸實，這大概就是讓我一直念念不忘的原因吧！

　　一種榨芝麻的機器轟隆隆地轉着，香味四溢，好想再去嘗嘗。我沖老闆娘阿姨笑笑，她也沖我笑笑。她顯然不記得我了，當然，這個地方也不曾記得我。而這裡卻埋藏着我難以忘懷的回憶。仍記得，那時的我和他常常路過這裡，有一次，我說，這麼香的味道，好想吃一口。於是他就向老闆要了一點芝麻粉。我邊吃邊說真好吃。他說，這是給豬吃的，不過給你吃和給豬吃性質是一樣的。我生氣地追着他滿大街的跑，但彼此心裡都明白，當時並非真的生氣······

　　突然間回到這個夢中回來過無數次的地方，腳步卻不知道往哪裡走，彷彿這裡的快樂，我永遠都走不進，以前是，現在還是。所以，就算進去了，也還得回去，遲早如此。

　　腳步隨着心流淌，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已坐在那塊石壁上了。我知道這是夢開始的地方，也是夢結束的地方。既然結束了，何必還要來？我問自己，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姑且告訴自己：為什麼做什麼事都需要理由呢？沒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我坐在石壁上，放眼望去，一片渺茫。那條小溪經歷千辛萬苦終於流到了眼前這個寬闊的大河。實現了自己奔向大海的夢想。而那個一次又一次千辛萬苦，連做夢都想回來的我，如今，到了這裡，卻看到的是眼前的一片凄涼，多麼諷刺，多麼悲哀······

　　10點多了，快開始了吧。

　　眼前的大河又會流向哪裡呢？而我卻只想留在這裡。這個充滿慈愛與寬容的地方，能容下每一條河流，難道就不容許我涉足半步嗎？垂柳上刻滿上了愛情的見證。我知道，我做的石壁上也有我們的見證。而此時，我不想去找，又何必去找？存在與不存在又有什麼區別？這個世界，有多少石壁刻下多少夢？又有多少夢能成真？夢是怎樣開始，又是怎樣結束的？更與誰人說起？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下起了大雨，稀里嘩啦，像是長久怨憤后的總宣洩。彷彿這些雨滴都是夢結束的證人。這個證人才是最忠誠最稱職的證人吧？才意識到，沒有帶傘，想找個避雨的地方，去不知道哪裡才是我該去的？哪裡才是真正屬於我的？在這個雨的世界里？這個我曾今將靈魂與夢安置於此的地方，這個我自認為是家的地方，卻如此冷漠，如此無情的將我拒之門外，我還有什麼勇氣再次靠近這個令我心動而又心痛的地方？我還有多少淚容許我去揮灑？我還有多少愛經得起考驗？遍體鱗傷的我，還有多少勇氣再次忍受傷痛？我用所有的愛溫暖着的地方，卻涼透了我的心坎。我承認，是我不好，連假裝的都不夠完美······

　　其實，夢結束時，一切早該結束，是我的不忍與不想續寫着後續，可惜，童話里的故事沒有後續，現實中也不會有······

　　看着一輛輛貼着喜字的汽車從我眼前經過，今天於我而言未必不是個好日子。

　　時間是11點。我已經踏上了返程的汽車。

　　我拿出手機，給一個朋友發了一條短信：對不起，我不能參加你的婚禮了，因為，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是屬於我的。只發了一半，最後半句被現實中我給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