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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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標籤:放牛班的春天

  796礦的春天總是姍姍來遲。到五一,天空不再是灰濛濛的,天藍了,雲變厚,大塊的白雲在藍天飄過。太陽暖了,風兒柔了。

  有降水時,依然會下雪,只是雪會融化。

  南牆根兒有一星小草冒了綠芽。

  麻雀不是成群的飛,而是成雙成對地、上下翻飛,相互追逐。偶爾,有色彩艷麗、長嘴的鳥兒飛過,我們叫它們紅羽、水鳥、三和尚……。有的鳥,我至今叫不上名字,叫上的也不一定是學名。

  山上有螞蚱在跳,是極小的,它們和山體一色。還有蜥蟻,我們叫四角蛇。在石縫中鑽來鑽去,它們有的頭如三角,有的頭像個娃娃。

  後山野兔窩前,添了新土。

  公路上,有牧人趕着成群的棉羊、毛驢。羊群後面,有驢車,車后栓着幾頭藏獒,它們高個,頭大,嘴闊。口中流着口水。它們眼中通紅,驚恐地看着路人。

  那牧羊人,蹲在路邊,身前放着一個布袋,布袋中有四隻剛出生的小狐狸。它們憨態可愛。五角一個。我想買回家,卻不知拿什麼喂它,是拿家裡那幾隻老母雞喂它嗎?不行,母親會瘋掉。我也沒有五角錢。

  我滑冰時摔倒,褲子濕了一片,冰雪消融。

  五一是勞動的節日,父親會讓我打掃房前屋后的衛生。挑一擔水,撒在房前屋后,掃凈。水滲入泥土,飄起泥土的味道。

  父親扛回來幾顆小樹,讓我栽在門前。礦里年年都種樹,我也種。看小樹發芽、長葉,心中充滿期待。

  一次次觀察我去年栽下的小樹,它沒有醒來,依然睡着。我折一點枝頭樹枝,脆的,斷了。用手指摳樹榦,沒有綠色。我說;“爸,小樹死了”。儘管我在去年秋天就將小樹用草繩一遍遍纏繞,小樹依然沒有抗過嚴冬,我悲情滿懷。

  我將用紙和漿糊封了一冬的窗戶打開,窗縫處,有細灰落下。家裡亮堂了,屋內憋了一冬的死煙味中,有了泥土的芬芳。

  鄰家張叔,將那塊小菜地翻過,打碎,將菜籽播下。

  我愛綠色,看我家屋頂光禿一片,沒有風景。我到後山,連根拔下許多草。爬上屋頂,用鐵釺在油氈上扎許多眼兒,將野草栽下,澆上水。到夏天,雨季來時,父親說;“房頂咋漏了”。

  用竹片,報紙、牛皮紙糊一個風箏,偷上母親的縫韌機線,爬到半山。山上風大,風箏顯得高。風箏在強勁的春風中呼呼升起。風依然冷冽,手吹的通紅、開裂。風箏飛不久,風箏爛了,線斷了。漫山遍野去找風箏。

  看王偉他哥,那紅色的八卦風箏,飄着五彩的長尾,高高的、長久地在天空飛翔,他手中拿的是長長的魚線。我在想:啥時候我也有一個漂亮的風箏。

  晚上回到家,聽母親狂叫:“天那,我的線那去了”。

  母親說:“把棉衣脫了”。母親不說,我還真不知道脫呢。自去年十月就穿在身上的棉衣我以為要一直穿着。

  讀書悶了,誘惑多了。扔掉書包,走出家門,約上夥伴,到山上去。那高的看不到頂的大山我們翻過了一座又一座。站在最高峰,看四十公裡外河西堡鎮的大煙筒,看金川水庫。童年是最適合眺望的年齡,在眺望中夢想遠方,摧生探索的腳步。

  那天中午,功說鐵礦放電影【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我們一幫同學,翻越一坐又一坐大山,到達鐵礦。在小禮堂,看了平生最難忘的一場電影,那在小人書上看到的孫悟空活靈活現。忘了翻山的勞累,忘了下午還要上課。

  自8歲,我一頭扎入796礦,到15歲以前,我都沒有離開礦山。我以為天地就這般大,山都這樣高。冬天都漫長,春天都遲到。直到那年五一,我到四十公裡外的河西堡鎮,發現那裡已一地綠色。而此時礦里春風未動,才知道礦里氣候嚴寒,美景短暫。才知道自己為何熱愛美景,痴迷於夏天。

  長大以後,走出礦山,我瘋狂追逐美景,心懷夢想。

  夢想摧生行走的腳步,心繫遠方。

  如今,離開796礦許多年了。因礦山下馬,十幾年前,所有人都陸續離開了礦山,走的乾淨,沒有留下一人。

  每年春天,無論在何處,當我沐浴春風時,都會懷念796礦,想像那裡的春天是否如期而至。

  會的,春天一定會來。796礦的天空依舊清澈,風兒依然輕柔,鳥兒依舊歡唱,野兔還在奔跑,黃羊依然成群結對。只是,當春天來時,在796礦,少了賞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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