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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河看柳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小景

  冬去春來,我常沿龍山河走走,不為別的,只為看柳。

  龍山河自東部山區而來,頑皮地在城內撒幾個歡兒,拐幾道彎,撒下一路歡聲笑語,悠悠然向西流去。祖祖輩輩都說水很喜歡與柳為鄰,今人也就循規蹈矩地在河的兩岸遍植了柳樹,別說,有了柳的裝扮,小河的確顯得生機勃勃、神采奕奕。正因如此,河邊成了城裡人踏青賞柳的絕好去處。不過,今年春的步履似乎蹣跚了些,惹的柳多睡了好多天。但她經不住東風的嘮嘮叨叨,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先是露出豆粒大的鵝黃,漸漸地鵝黃開始變深、變綠了。換了新裝的柳倒映在河面上,河水也染滿了綠色。於是,龍山河成了一條流淌翡翠的河。

  每每沿河看柳,我總感慨萬分。它雖沒有青松的傲然挺立,也沒有白楊的剛正不屈,但她的蒼勁,它的柔美,它的多情,總給人以無窮的遐思。古人似乎比今人更喜歡柳。你看,《詩經》中就有“昔我往矣,楊柳依依;近我來思,雨雪霏霏”的詩句。東晉的陶淵明在自家門前種了五棵柳樹,與柳樹朝夕相伴,自號“五柳先生”。據說,隋煬帝開鑿大運河,沿河遍植柳樹,並以本姓賜之,稱“楊柳”。明末清初的蒲松齡,其家鄉有一線泉,他在泉邊栽上柳樹,並設茶採風,自稱“柳泉居士”……。本人也喜歡柳,當然沒有古人“灞橋折枝”的情,也沒有“高柳鳴蟬”的志,獨為柳的綠,柳的雅。

  龍山河的柳,一樹一態,千奇百怪。有的斜肩弓背、俯身探水,有的腹內中空、老乾新枝……。但不論什麼形態,他們都在風霜雪雨中練就了鋼筋鐵骨,平添了滄桑的美,不屈的美。

  誠然,最讓人心動,讓人疼愛、讓人痴迷的還是柳的枝條。

  你看,在微醺的和風裡,枝條漸漸地脫去了冬日裡的褐色衣裳,稍上微微浸出羞赧的綠意,嬌怯怯,軟綿綿,象美人迤邐垂委的發。等梳妝打扮完畢,打眼一望,玉樹瓊花,流光溢彩,宛如一個婀娜多姿的青春少女,盡顯溫嫵媚與嬌柔。順河望去,株株相依相偎,綠蔭連綿不斷,於是,河的兩岸又成為一道珠簾絲垂的綠色畫廊。

  柳的魅力,素為歷代文人墨客讚賞與推崇,詠柳的詩詞俯及即拾。流傳最廣的當屬賀知章的《詠柳》: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剪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詩人把春風比作剪刀,信手拈來裁剪出滿樹瓊綠,真乃匠心獨用,也把喜柳愛柳的神情刻畫的惟妙惟肖。相比之下,我更喜歡楊萬里的《新柳》:柳條百尺拂銀塘,且莫深青只淺黃,未必柳條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長。這真像描述龍山河兩岸的柳似的,難道詩人到過肥城?

  沿河看柳,望着一抹輕綠出河間,你或許沒有詩人的文采,但不能少了詩人的心境。漫步河邊,移步換景,不悅與煩憂會如柳絮般隨風飄逝。可以怡然自得地看老翁獨釣,也可以聽平心靜氣聽新燕呢喃。一陣風兒吹來,柳絲拂過我的髮際,陡然想起自己孩提的歲月。那時,每當柳吐新綠的時候,母親總是哼唱那經年不變的童謠:柳條青柳條彎,柳條垂在小河邊。折支柳條做柳哨,吹支小曲唱春天。我當然不懂什麼意思,只是跟着學、跟着唱。最感興趣的莫過於脫去厚厚的棉襖、棉褲,換上一身單衣,和小火伴們一起在山村的小河邊、麥田旁、柳樹下嬉戲玩耍。久演不衰的節目是打鬼子、捉漢奸。像電影里一樣,頭戴柳條編成的偽裝帽,腰挎木頭槍,嘴吹柳哨,沖啊,殺啊,打打鬧鬧,其樂無窮。如今既過不惑之年,童年的歡樂時光,早已塵封在記憶的長河裡,只能望着龍山河感嘆“絮撲白頭條拂面,使君無計奈春何”啦。

  沿河看柳,走累了,可坐在柳蔭下的石凳上小憩,漫無目的地欣賞一下周邊的風景。河面上,幾隻小野鴨從還沒泛綠的蘆葦叢中探出腦袋,左顧右盼,見沒動靜便大膽地游將出來,時而鑽入水中,時而扇動翅膀掠過水麵,劃破滿河倒影;透過瀑布般的柳絲,隱約可見龍山含黛,塔影綽綽。山坡上幾簇或紅或白的花叢,似霧像霞,想必是欲與柳爭寵的的杏花吧;草坪內,迎春柳已是黃花滿枝頭,桃樹也不甘落後,竭力地膨大花蕾,含苞欲放。不知啥名的小草從土裡冒出嫩嫩的芽,似乎也想搶得春的一席之地;柳叢中,時隱時現的是戀人的倩影,和着春的節拍,感受着“少男多情,少女懷春”的幸福與甜蜜;不經意間,柳的上空翻飛着幾隻新艷的蝴蝶,轉身來尋,原來是幾個孩童在噴泉廣場上放風箏,他們手扯風箏邊跑邊笑,一副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神情,讓人不由想起清代高鼎的“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的詩篇。

  賞柳的最佳地,莫過於桃都濕地公園。她位於龍山河與康王河的交匯處。河汊眾多,水面寬闊。疊石堆砌的河岸,起起伏伏,彎彎曲曲,盡顯古樸與自然。島與島之間由石拱橋、九曲橋等不同形狀的橋相連,石板小徑彎彎曲曲通往密林深處,紅男綠女們撐着竹筏在湖面上慢慢游移,荷塘里的睡蓮還沉迷在甜蜜的夢中,瑤池中的金魚卻已十分活躍,彷彿迎接新春的到來……。當然,濕地公園的主角還是柳,她的足跡遍布公園的角角落落,濃濃的綠色給公園的春天添上了亮麗的一筆。

  時機當然是春雨濛濛時。此時此刻,擎一把紙傘,佇立在康王河大橋,憑欄望,雨絲飄飄洒洒,柳絲隨風搖曳,耳邊頓時響起沙沙、沙沙的天籟之音,像少女輕撫琴弦,又像春蠶吞食桑葉。水面上珍珠飛濺,紫燕翻飛,曲拱橋游龍般騰空雲霧之中,亭台樓閣如海市蜃樓,若隱若現,林中小徑偶爾走過打着紅紙傘賞雨的情侶……。著名詩人戴望舒在江南霏雨中吟唱的《雨巷》,那麼柔腸、凄婉,我想,如果來到桃都的濕地公園,當是另一種情懷吧。當然,這個時候,如果尋一處茶社,或一座酒肆,邊賞茗品酒,邊推窗遠眺,看雨潤細柳,聽風吹翠竹,哪淙淙的音,哪咚咚的韻,更會別具情趣。李後主哪“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的情景會不由自主地躍入腦際。你會疑惑,究竟是到了南唐的春雨里,還是南唐的春雨一直淅淅瀝瀝下到今天?

  桃都的春雨,不像江南那樣纏纏綿綿,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大多時候來的快,去的也急。不一會太陽出來了,風兒歇息了。於是,柳也安靜下來。但好像怕雨水淋壞了自己的妝,便彎下腰,低下頭,靜靜地看着河水,對着“鏡子”梳理起來。金燦燦的陽光照射在身上,水珠閃爍着耀眼的光,順着“長發”慢慢地滑下來,有翠綠、深綠、墨綠……。

  沿河看柳,柳樹不言。但她的精神始終感染着我、激勵着我。你看,無論炎炎的夏日,還是凜冽的寒冬,柳都默默無聞地堅守自己的崗位,無怨無悔;她不事張揚,藏智掩拙,長的愈高,頭垂的愈低;你大概聽說過“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流成蔭”這句俗語吧,柳就是這樣,不擇水土,不圖回報,無論身在何處,總會用綠色渲染着屬於自己的那份天空……

  日暖楊柳吐新綠,春來桃城美如畫。美如畫的桃城,離不開柳一般品質的人。君不見,那身着橘紅色、躬身在柳下步行道旁撿拾垃圾的環衛工人,那范蠡公園、城區西擴工地汗流浹背的建設者們,那成年累月、風雨無阻在十字路中間站崗值班的交通警察……。沒有他們的辛勤勞動,沒有他們的默默奉獻,那有這顯山、露水、見城、透綠、賞花、品桃的最適宜人居的幸福家園?

  冬去春來,我常到龍山河走走,不為別的,只為看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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