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秋天最好是雨天，喜歡這樣綿綿的雨，長長的下着，幽幽的滴落，忘卻了時間，忽略了節令，洗清了記憶。

　　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看着雨落下，是天空到地面的路途太過遙遠，它們大抵是經歷了太多心酸以至於過太過疲憊，所以急躁地不顧一切地迷失了自己而茫然地打在屋檐、樹葉、石階、地面上。從古到今，同樣的秋雨以同樣的聲音和同樣的姿勢飄零在同樣粗糙的石階，不一樣的只有過往的旅行人。

　　現在的人大都是十分忙碌了，而我似乎也是隨波逐流“終日礙礙，不知何由”之一。古時倒是有幾許閑人和現在的我一樣在雨中尋找思緒。蔣捷有詞：“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混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能將人生各個年齡階段在不同地點聽雨的感受這樣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如此文采，讓我羨慕的有些嫉恨。人生的大悲大喜在這短短一夜風雨之間變得如此清楚明了，可到最後蔣老也找不出一個快樂的理由，只能任由雨打寒階，天明更休。

　　雨在屋檐上滾動如珍珠般的顆粒聚集成一條小流，似記憶零星地重疊越來越多，又彷彿沉重的玻璃珠子越來越大，最後順着屋檐的紋理滑落下來，滴在石階上濺起許多晶瑩的細碎。雨像及了一簾輕紗，從天空垂下，為你擋住了多餘陽光下的宣洩和吵嚷，以及過分明白的事物形象，也朦朧了別人看你的眼光。在這樣的雨里，自己隔了一層朦朧看世界，不慌不忙，世界是那樣寧靜可愛；隔着一點距離看人生，浮浮沉沉，人和事都變得比較好安排。真的，在雨天誰也不願騷擾誰，除了那雨敲擊各類事物發出的芬芳的交響曲，偶爾會打擾你寧靜。

　　好一場連綿的秋雨，落越大些，越久些，我便有了牽挂。在雨中思考人生，突然對自己有了更多了解，雨聲似乎可以喚醒我不經意間忘卻的往事。背依着寒冷堅硬的牆壁，聽着雨聲敲擊萬物的音律回憶自己，不料我那早已乾枯日日沉埋在煙塵中的心和恍恍惚惚在光陰中奔跑讓感動不知不覺的消失在喘息聲里的肉體，竟能獲得一些潤澤，尋回一點寧靜，找到那屬於我自己的聲音和思緒。

　　突然間明白過來，蔣捷老先生為何參透了人生的大悲大喜后，依然不是很愉快，只因為雨一停，自己又身不由己的奔赴繁瑣的社會。而我也只能但願，這秋雨下的大些，久些，不要時間，不算節令，只要讓我記憶更深刻，讓我自己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