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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邊的記憶

手機:M版  分類:網絡散文  編輯:得得9

  ??喜歡獨坐在幽靜的水邊,看着那平靜的水面。

  ??水裡冒出一圈圈氣泡了,水面盪起一圈圈漣漪了……啊,都會讓我內心好一陣的激動。在我眼裡這一池幽幽碧碧的水是有着性命的,鍾聚着天地的靈氣呢。

  ??在水邊可以長時間的看着,總會有奇迹,總會讓心靈得到意外的撫慰:這邊一隻長腳的水蟲在水面急急爬過,劃出細細的波痕,總會讓人想到,仙風道骨、衣裾飄飄、凌波微步;那邊水面突然躍起一條盈寸白魚,在空中急速扭動一下腰肢,卻分明是水面盛開的一朵銀亮多芒的鮮花,儘管只是曇花一現的幻影,卻定格在記憶深處……

  ??不錯,那邊真有一朵小花,一朵郁黃色的小花,周遍的水面還星散着幾片鐵青的圓葉。啊,荇菜。雖然是嬌弱的幾片,但是久違的荇菜呢。我的記憶中的荇菜葉似乎被這幾片星圓的葉子複製開來了,成為浩大的一片。有關水草這部分的記憶一下子復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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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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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前後,村南邊水灞里,一夜間便探頭探腦地冒出一枚枚嫩綠的小圓葉,像飄散着一池的星星。

  ??被村民稱做水灞的池塘其實是一組斷斷續續的水系。從高處遠處看:一大片一大片的白亮亮的池子,由同樣白亮亮的狹長水道連綴着,像一根銀帶拖掛着一串玉片。

  ??這大大小小的灞水一個冬天沉睡在村子的南邊。荇菜的出現,就像灞水睜開了睡眼。一群挖豬菜的村童便在水邊驚叫着,銀亮亮的聲音在水邊散落。有的孩子摟抱着水邊彎曲的老柳樹,用枝條夠着荇菜的圓葉。有的孩子則調皮地摔脫腳上的鞋子,捲起褲管,試一下水溫,便笑嘻嘻的往前探着,身後翻卷一路水花。孩子用手輕易的採到緊貼在水面的圓葉,輕輕一拉,那潛在水中細如絲線的纖莖被拉的老高。啪,輕微彈響,那圓圓的葉子便如一片沁涼薄冰留在小手裡。孩子嘻嘻哈哈地笑着。岸上的孩子自然每人分到一份驚喜。

  ??那油油滑滑冰冰涼涼的一小片葉子柔軟嬌嫩極了,含在嘴裡細細慢慢地嚼,清香甜澀里拌和着無限的沁涼。

  ??那時我是孩子堆里最頑皮的一個,在不適當的季節下了水,每次總會遭到同伴告密,總不免被母親拿着枝條追出院落。足足氣了一晚,但第二天便忘記了挨打,也忘記了查問那狡猾的告密者。想來孩子的心靈如那清明的灞水呢。

  ??還記得外婆給我講的故事,說那狼外婆聽升子和斗子說自己的外婆臉上有一塊大黑痣,就是趁着月色,在水裡撈起一片荇菜葉,貼在臉上,騙開了升子斗子的門。我才知道這荇菜的葉子還可以做狼外婆的道具。便和小朋友們把荇菜的圓葉貼在臉上,怪聲怪調地摹擬狼外婆的口氣說:“升子,斗子,撮簸口子,把門開開,我可是你們的外婆呢。”

  ??那故事依然記得,那荇菜的在臉上沁亮的感覺依然還有。

  ??後來讀《詩經》,才知道那開篇之作《關雎》就吟詠了這荇菜,“參差荇菜,左右采之”。那幾千年前,古代少女就乘小船在水中專著地採摘荇菜,清風徐來,纖纖素手輕靈地將這圓圓的葉片摘下。那是很美的畫面呢,不由引得岸邊的少年怦然心動。

  ??後來也知道這荇菜江南一代又叫蒓菜,可製成一道絕美的羹餚。

  ??初夏的時節,荇菜密密地擠滿一池,那黃色的小花舉撮着,那是荇菜極盛的時節。不久那圓葉變成古銅色,沒多久也就枯萎了。

  ??荇菜也只是一季的水草,雖只有短短數月的光景,但總留給人詩意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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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鵝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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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外那圓如鍋底的池塘,村民稱為鍋底塘。初夏時節,這池塘里的水草已經很密匝。那水草枝枝攀攀的,有的形如松針,有的形如流蘇,有的形如飄帶……水底下是深深淺淺黑壓壓的一片,那種須杈交錯的凌亂,是很難形容的,反倒成了亂的意象,正如日本古代和歌里就有“今生生疑團,心如水藻亂”的句子,直接拿水藻形容內心的紛亂。

  ??那有水藻的池塘很少有人下去,據說水藻會纏着人的腿而叫人難以解脫,那情形很可怖。

  ??野外那叫鍋底塘的池塘,水很清澈,黑壓壓的水藻就沉靜在水底,只有寸許的游魚成群結隊地在其間曳尾覓食。有時用泥塊拋擲下去。“咚”,水面濺出一朵水花,那魚群一下子銀光點點地霰散開來。那泥團悠悠地在水藻間落着。魚群旋即又雲聚而來觸碰那不明之物,爭論不休,最後又曳尾而去。共3頁,當前第1頁1(作者:滴墨青藤)

  ??“水至清則無魚”,這是素樸的常識。村民是不到這鍋底塘來撈魚摸蝦的,家長也叮囑孩子不要到有水草的池塘游泳。這反倒成就了這池塘里的各種水草,水草任性的瘋長着。

  ??後來發現這水底的一種水草,凡是養鵝苗的村民都要採的。這種草褐中帶金,狹長的葉子像飛天提婆的飄帶。村民叫做渣草或水渣草。

  ??村民看準了這鵝水草,用兩根長長的竹竿伸進水裡一夾,然後把兩根竹竿用力絞動着。那水草在水中的斷裂聲通過中空的竹竿,傳到手中,傳到耳中。那水中氣泡續續地冒着,魚群早已驚散。村民把卷纏着渣草的竹竿往懷中用力拉拽,像和水裡的怪物爭奪着自己落水的孩子。旋即,那水底濁水翻卷而上。村民拉脫了水草在水裡涮涮了,很滿意地把兩根竹竿與先前旋轉的方向反轉一下,那漂亮的水草便脫落在大竹籃里,一股水草的腥氣在空中洇開。只要往水裡絞三兩下就足夠家裡的鵝雛吃上幾天。

  ??那水面飄着斷裂的水草,很凌亂,幾枚小魚在起鬨似地追着漂浮水面的一片葉子。沒幾天那池塘又恢復原樣,那一點鵝水草並不影響池水的大局。

  ??那村民扛着沉甸甸的竹籃往回走。那籃子里的水一路濺落着,泥地上一路飛揚起泥土的腥氣。

  ??村民回到家中,在庭院的樹下,並着兩條長凳,上面壓着一張寬闊的砧板,把滿把水渣草一擰,用快刀“咔哧咔哧”地切着,一邊用刀輕輕地一推,剁碎的鵝草便落在地下一隻大木盆里。那“咔哧咔哧”的聲音很有節奏,那清新的水草氣息飄滿庭院。

  ??那大匾筐里的鵝雛大概很熟悉這種聲音,隔着蓋布聞到了這清新的氣息,一起起鬨似的呦呦地叫着,那匾筐四周聽得鵝雛用小嘴抗議地敲啄着。那情景是很熱鬧的。

  ??村民抓一把碎米粒往盆里一撒,再用大手一攪和,金褐透明的碎草上沾着星星似的碎米粒。

  ??這時可以把鵝雛放出來了。揭開匾蓋,一股熱浪浪的腥氣。嫩黃的小鵝苗跌跌撞撞地伸伸腰肢便急急地奔向食物,伸着脖子吃着,直吃得脖子鼓出一個小疙瘩。

  ??說也奇怪,等到那鵝雛漸漸褪去了身上的鵝黃,自己可以戶外覓食,便不再食用那水草了。

  ??想來,這水草是乳口小鵝極其喜歡吃的,一直伴隨小鵝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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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雞頭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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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南邊密布着水系,大灞由西向東流進大河,與大灞相連是由北向南的另一獨立水系——黃泥溝。其實也是一串池盪組成,有的段落長滿蘆葦,有的段落長滿水草,有的段落長滿菱角。而最南邊一帶的水塘比較淺,卻被雞頭米那闊大帶刺的綠葉密密匝匝地佔領了。

  ??雞頭米,我們那兒叫雞頭泡。到盛夏的季節,那密葉間突然舉撮着一個刺球似的腦袋,上端還微露着紫色的花瓣。遠看分明是昂得極高的雞頭,那是一種在雞群中挑戰的姿態,抑或是一種引吭高歌的姿態。

  ??那雞頭米渾身長滿了刺,是不允許人靠近的。儘管外表很不友好,但無論是根莖還是芡實卻很誘人。

  ??每次孩子們都要把褲管捋得很高,極為小心地斜着身用腳蹬踏着它那淤泥中的根須。但每回總被那尖利的密刺刺傷手指或腿腳。被連根拔起的莖葉,象落地的降落傘一般被孩子拖到岸邊。孩子們用牧鵝的竹竿對準布滿密刺的根莖一陣敲打着,直到被打得身首離披,再小心的批開根莖帶刺的表皮,露出白花花的管子。那管子嫩脆多孔,青澀香甜。孩子們喜歡生吃,而村民卻用來和紅辣椒一同炒了吃,那口感清香濃糯,美極了。

  ??那雞頭似的芡實,被一層厚實的密布着利刺的皮緊緊地裹束着,要想吃得那芡實就得準備着被刺扎幾下。孩子們凡是吃得雞頭米,就得經受這樣的挑戰。記得我每次手指被扎得鮮血殷紅。

  ??那帶刺的厚皮終究會被剝掉的,那露出的一團緊束的白瓤。白瓤里是一粒粒芡實,被一層膜包着,膜下便是一個圓似珍珠的硬殼包裹的芡實米。用鮮血換來的東西是自然珍貴的,那層層包裹的芡實米是潔白的是香糯可口的。

  ??鄉下的孩子都知道,那雞頭米的生長階段不同,那味道是不一樣的。共3頁,當前第2頁2(作者:滴墨青藤)

  ??孩子們還為雞頭米起了好多名字。剛結實的殼是淡紅色的,很軟,裡面是一包香甜的漿汁,我們稱做“小紅子”。過一個階段,那珍珠似的殼是鮮紅色的,依然較軟,裡面的芡實有了些勁道,我們稱做“大紅子”。再過一個階段,那硬殼而變暗,裡面的芡實很有力度,我們這時稱為“糯米飯”,大概和糯米一樣的粘糯了。最後,那殼變成褐色,堅硬的很,裡面的芡實幹硬成粉末,外面的膜反倒松垮無力,這時又被稱做“老憂子”。

  ??孩子們總是把批開的雞頭皮隨處亂拋,又被太陽烤灼得像鞋掌一樣的堅硬,不小心總被扎在腳上。那時鄉間的孩子都是赤腳的。我好幾次被那厚皮上的密刺扎在腳板上,疼得齜牙咧嘴,只得坐在泥地上,扳着腳一根一根地往外拔,再用泥巴灰一抹,便一瘸一拐地追趕着在前面瘋跑的染着紅頂記號的我家的鵝群。

  ??那雞頭米的記憶是香甜的,但想來也不免覺得手腳間還有隱隱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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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野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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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黃泥溝一帶有一片野塘,初夏的時候,清幽的水面浮散着細碎的綠葉,零星的開着四瓣的小白花。有這些綠碎葉點綴些許小白花,池塘便有了生機,也就有了希望。

  ??在過不久,那花兒謝了,那碎葉的底下,就有了青豆般菱角的雛兒。孩子們是等不及的,探到水中,撈起紫色的細莖牽連着的水淋淋的一簇碎葉,把那葉下的那點雛兒給揪了下來。

  ??那野菱角的雛兒長着嫩刺,還不足以扎手。剝開青澀的皮,裡面也只是白色的一點漿汁。孩子們總是用衣角兜着,懶得去剝,直接扔進嘴裡慢慢地細嚼,那青澀甘甜的感覺也很不錯。

  ??等到接近秋天的時候,那菱角已經長得很堅硬了,菱肉的味道也美極了。只是那刺總能扎破手指,那刺雖沒有雞頭米的刺密集,但野菱角那硬殼上的四根青刺不但尖利而且密布肉眼難辨的倒刺。采菱角時總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我們總是坐在長木盆里劃開密集的碎葉,仔細的翻檢着,再把多芒的青色野菱角揪下來放在木盆里的小竹籃里。有幾回只顧着採摘和同伴的木盆撞到一起,木盆來一個底朝天。那水裡牽牽絆絆的細莖絞纏在手腳間,粗糙的碎葉和尖利的菱刺扎在身體上又疼又癢。好在水邊長大的孩子水性極好,總能擺脫凌凌亂亂的莖葉的糾纏。

  ??但那水中有一種看不見的小蟲,村民稱為鴨虱子,叮得我渾身奇癢,害得我一連好幾天都不敢靠近水邊。

  ??那成熟的野菱角的米粒是很香糯的,手巧的村民把它磨成面,放到水裡煮沸,再冷凝成醴酪,和其它菜肴一道炒了吃。那味道爽滑濃糯,香而不膩,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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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鄉的這幾種野生的植物,人可盡用的,只要你有了一份閑情。物沒有主,采之自然,這倒更增添一份情趣,更有一份回味。

  ??只是那荇菜和雞頭米倒是極其清幽的雅士,不能有半點污物的侵染。如今農藥和化肥的普遍使用,家鄉很難看到這兩類植物的影子。那種散蕩開懷的樂趣也只能復活在記憶深處了,想來總有一點悲悲涼涼的感覺。

  ??水,總是靈透的,水中之物也總是脫俗的。

  共3頁,當前第3頁3(作者:滴墨青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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