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夏錄（2）：老婆向我揮起老拳……

　　吃晚飯時，我對老婆說起一個五十多歲的熟人，幾個月前他妻子病逝，那回我參加了追悼會，親眼看見他跪地號啕大哭，邊哭邊喊妻子的愛稱，說“你為什麼走得這樣早”，那悲痛欲絕的樣子真讓我們這些旁人動容，感動唏噓不已。

　　但才過三四個月，那爺們現在又搞上了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女人，已幸福地着手籌備新的婚禮了。

　　“你們男人都這德性！”我老婆說話，總是這樣走極端，一竹篙打翻一船人。

　　“那傢伙也真是的，着什麼急，怎麼說也得多過幾年再說呵。如果換了我……”我還沒說完，老婆打斷了話：“哼！你比他更急！”

　　“冤枉呵，老婆。”我指天發誓，嘿嘿笑着宣稱，自己足可以等上多少多少年，並吟詠古人的詞：“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鬼才信呢！”

　　這事哈哈一笑，了之。

　　晚上看電視新聞。一位播音員報道說：廣東的離婚率在全國最高，超過全部婚姻的三分之一。

　　“嘖嘖，看看人家廣東，多開放呵！”我有意無意間便這樣脫口而出。

　　“你什麼意思？”老婆瞪眼看着我。

　　我自知失言，忙解釋：“呵呵，沒什麼，沒什麼。嘿嘿……”

　　我坐在一張木椅上，老婆橫躺在沙發上。我們又看到浙江衛視一個談離婚的節目。節目中請了三個嘉賓，其中兩個女嘉賓各離了兩次婚，一個男嘉賓已離了四次婚。主持人介紹中國的離婚形勢，說，北京現在一年中結婚有九萬多對，離婚有四萬多對。

　　我眼睛看着電視，開玩笑地嘆了一口氣，說：“你看咱倆吧，在一起維持十幾年了，竟然還沒有離！”老婆在沙發上扭頭又瞪我一眼，而我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故意模仿奧斯特洛夫斯基的話，喋喋不休地歪曲道：“人的一生應當怎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應該為自己沒有離過一次婚而感到慚愧和懊喪。人的一生未離過一次婚，就像一輩子沒結過一次婚一樣，都是一種遺憾。”老婆一邊從沙發上爬起來，一邊恨恨地說：“好，我叫你遺憾！”顯然，她要對我動粗了。

　　電視裡面的人還在暢談，提到婚姻有兩個危險期：一是結婚頭二三年，倆人剛到一起生活，發現彼此很不合適，於是要離；二是結婚十八九年時，此時孩子已大，不和諧的夫妻終於不能再相互忍耐下去了。

　　我一面要準備着防範老婆的攻擊，一面卻還不停嘴，還在惹禍，繼續說：“十幾年前我們已經坐失了一次離婚良機，現在是不是又迎來了新的離婚機遇了？”

　　“我叫你離！”老婆揮拳做出了一個直搗我褲襠的動作，說：“你要離，我就先廢了你的這個！”

　　嘿！這是幹什麼呀？男人最怕的就是被人直搗黃龍府，那玩藝兒可是命根子呀！我急忙護住自己那要害部門。可是底下護住了，上面卻露出來了，老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問：“沒離過，還覺得遺憾嗎？”

　　“不遺憾，不遺憾。頂多~~~~頂多也就是心裡想想而已。”說後半句話時，我的聲音已明顯弱了許多，甚至還帶了一點生活的顫音。

　　“心裡想也不行！”老婆的話響若洪鐘，斬釘截鐵。

　　過去中國說從大亂走向大治，現在中國說構建和諧社會。我家的“家暴”再次雄辯地證明：不通過武力鎮壓的“大亂”，難有家中的大治，更勿論和諧了。槍杆子裡面出政權，記住，老婆的老拳，便可以成為每個要離而尚未離婚的家庭中強勢有力的槍杆子！

　　（舊文，寫於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