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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不該忘記的人

手機:M版  分類:寫人散文  編輯:小景

  一位不該

  忘記的人

  杜書文

  ——記離休著名作曲家航海

  “挺進,挺進,

  向渭北,向西安,

  向大關中平原上大進軍。

  那裡的窮苦老百姓,

  多少年在受着災難與苦痛,

  早就盼望着解放軍去解放他們。

  上起刺刀勇敢向前進,

  挑死那萬惡的害人蟲……”

  你聽過這首慷慨雄壯的《向大關中平原大進軍》戰歌嗎?你知道它的曲作者是誰嗎?你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嗎?他就是原省音協常務理事、省音樂創作委員會副主任、西安市文聯委員、西安市音樂家協會主席,國家一級作曲家航海。如今他已是耄耋之年,雖年邁多病,但依然精神矍鑠思維睿智。對於這位音樂界的名人,凡是從戰爭年代過來的人,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不會唱他創作的這首歌。這首由蘇一平作詞航海作曲,曾響遍大西北戰場的雄壯戰歌,準確地刻畫了人民軍隊的英雄形象、讓我們聽到了部隊前進的腳步,進軍的英姿,表達了戰士們解放大西北的決心。這首歌至少影響了兩代人,正如陝西省文化廳藝術處原處長雷達說:“我就是聽着這首歌長大的!”為了表達他對曲作者的敬仰之情,他曾賦詩:“一曲戰歌盪軍魂,唱紅神州化凱音,歌伴稚童促成長,聲催壯樹增年輪,眼前歷歷浮往事,耳旁陣陣響餘音,少年唱者雖已老,童心難忘作歌人。”

  澎湃的激情迸發出鏗鏘的戰歌

  1944年,15歲的航海離開了陝北米脂縣一個貧民家庭,懷着投身革命的強烈願望,參加了米脂縣文工團。在縣文工團期間,他受到了延安“魯藝”文藝工作者採風團的影響,接觸到象劉幟、王大化、李波等一些著名文藝家的感染和熏陶,愛上了音樂和革命文藝。1946年被組織挑選到了革命聖地延安,參加了西北文藝工作團。由於他會吹笛子,便當了一名樂隊演奏員。當時,他沒有音樂知識,一天,樂隊一位叫岳松的同志送他的一本紙質發黃的《音樂常識》。他愛如至寶。不論行軍還是慰問演出,他都帶在身邊。一有空就掏出來學習、琢磨,掌握了初步的識譜、記譜知識。更為重要的是革命戰爭的大熔爐冶鍊了他。他隨團參加過無數次慰問演出,宣傳黨的抗日政策,上過硝煙瀰漫的戰場,穿過槍林彈雨的封鎖線,在戰地醫院慰問過傷病員,聽到和看到過蔣管區眾多受苦受難、盼望翻身解放的老百姓。尤其看到戰士們不怕犧牲英勇殺敵的英雄氣概,強烈地激發了他的創作熱情。很想把戰士們這種英雄主義精神表現出來。正在這時,團長蘇一平創作了《大進軍》這首歌詞,印發給每個樂隊隊員,要求都來譜曲,從中選優。航海一拿到手,馬上就喜歡上了這首歌詞。一股蘊蓄已久的創作衝動一下子迸發了出來,使他情不自禁地拿起筆來,僅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連哼帶記地寫成了這首歌的初稿。經樂隊討論,他的這首歌竟在眾稿中脫頤而出,反響異常強烈,迅速在部隊傳唱開來。由於歌曲強烈地表達了部隊的心聲和精神風貌,寫出了受苦受難的老百姓迫切要求解放的心情,幾乎成了西北解放戰區的軍歌。部隊唱着這首威武雄壯的戰歌,一路西行,向關中平原、青海湖畔、天山腳下、河西走廊,幾乎打到哪裡唱到哪裡。這首鏗鏘威武的戰歌,是航海的處女作,也是他的成名之作。由於他多次帶病出征,創作有功,部隊曾為他記功兩次。當時在北京音樂出版社出版的,《各國音樂文化》一書中國音樂條目中這樣寫道:《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向大關中平原大進軍》……等一批優秀作品,正是中國新民主主義音樂向前發展的標誌……”

  《向大關中平原大進軍》創作的成功,彰顯了航海非凡的音樂創作天賦。此時,他的創作慾望特別高漲,當時,西北解放戰場形勢險惡,裝備優良數十倍於我的敵人,在進行着滅亡前的垂死掙扎。小米加步槍的西北野戰軍,在彭德懷司令員的指揮下,粉碎了胡宗南匪幫的多次圍剿,由戰略防禦轉入大反攻,取得了一個又一個勝利。“誰能躍馬橫槍,唯我彭大將軍!”航海懷着對彭總司令的崇敬心情,又創作了《彭老總下了動員令》(裴然,林豐,蘇一平詞)。這是該團創作的歌劇《解放戰士》中的一首插曲,原名叫《擦槍歌》,你聽:“彭老總下了動員令,全軍的同志歡聲雷動,新仇舊恨都要算清,消滅胡匪挖掉窮根,磨呀磨,擦呀擦,你磨我擦,你磨我擦,消滅胡匪挖掉窮根……。”此歌節奏明快,感召力強,樂觀風趣,無論在曲調選擇、旋律運用、以及節奏把握上都有新的突破。便在軍營里獨立傳唱開來。1949年元旦,西北野戰軍總部在澄城縣舉辦團拜會時,西工團演唱了這首歌曲,一下子驚動四座,台下響起長時間暴風雨般的掌聲。“再唱一遍!再唱一遍!”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有幸的是彭老總也坐在台下,他聽了這首歌,笑得是那麼爽朗那麼開心。此後這首歌也一下子唱紅了西北前線,被譽為《向大關中平原大進軍》的姊妹篇。後來西工團每次下部隊慰問演出,這首歌都是必唱節目。凡是聽了唱了這首歌的戰士,個個激情澎湃,鬥志高昂,參戰情緒特別高漲,請戰書決心書如雪片般飛向軍營。全國解放后,這兩首歌均灌了唱片,中央和省廣播電台經常向全國播放。

  生活的養料釀造出累累的碩果

  全國解放后,航海經西北文工團批准,考入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深造。在校期間,他發奮努力,刻苦學習,勇於實踐,如饑似渴地學習中外音樂理論和作曲技巧,掌握了紮實的創作功底,彌補了音樂創作上的先天性不足。五年學業四年順利完成。回團后,他積極深入工廠、農村、軍營、礦區。陝北高原、關中平原、漢江兩岸、甘南藏區,都留下他採風的足跡,灑下他創作的辛勤汗水。在深入生活中,他住過飼養室,當過炊事員,與民間歌手同吃同住同勞動,幫他們摘南瓜、種洋芋、背糞筐、打連枷,有時還把歌手請到自己的窯洞演唱。收集和記錄了幾大本民間音樂素材,吸收了民歌中豐富的營養。由於他掌握的音樂素材多,創作時信手拈來,得心應手。在任省、市歌舞劇院歌舞團創作組組長期間,他一發而不可收,寫出了一批很有質量的音樂作品。其中有歌劇“朝陽溝”、“延河灣”、“攻堅戰歌”。舞蹈“信天游”、“歡慶”等40多部;演出和發表的大合唱、獨唱、二重唱等群眾歌曲300餘首。這些歌曲,內容廣泛,曲調優美。有歌唱祖國大好河山的,有歌頌共產主義理想的,也有表現男女純真愛情的,但絕大多數是歌頌偉大光榮的中國共產黨、毛主席和新中國的。其中為洛川民謠譜寫的女聲獨唱《十唱共產黨》,就是這個時期的代表作。這首歌,詞曲結合緊奏,民歌風和陝北地方色彩很濃,曲調親切、優美感人,通俗易唱。經著名歌唱家員(yun)恩鳳首唱后,立即傳遍三秦大地,家喻戶曉。此歌以後灌了唱片,流行全國,至今令人難以忘懷。這個時期他創作的《三個兄弟挑對象》、《腳夫調》、《跟上共產黨把革命鬧》成了陝西省歌舞劇院長時間上山下鄉的保留節目。

  他有一腔革命的激情和知識分子的傲骨。60年代中期,為了加強革命聖地延安的文藝工作和外事上的需要,組織上調他和陝歌的多名藝術精英重返延安,組建了延安地區歌舞團。在延安老區的八年期間,他如魚得水,創作了一大批具有陝北民歌風格,膾炙人口的革命歌曲、音樂舞蹈節目。其中與舞蹈家張禎祥合作的音樂舞蹈節目《橇石頭》、《小八路見到毛主席》,就是這個時期的代表作。

  在十年內亂中,航海並沒有逃脫政治上的厄運。他遭過批鬥、進過“牛棚”、游過街、受過無端的人身侮辱,但他都能坦然面對,堅守信仰,既不隨波逐流,也不趨炎附勢,對於迫害他的人,總以大度為懷,從來不記前嫌,依然無怨無悔地鍾情於他熱愛的音樂事業。他剛剛從“牛棚”出來就接手了《智取威虎山》歌劇的音樂創作任務,日夜連續奮戰半個月,出色完成了任務。該劇演出時場場引起轟動。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年已花甲的航海,創作熱情不減當年,大量優秀作品不斷出現,如陝北坐唱《王秀蓮送煙》,舞蹈音樂《貴妃之死》,《延安山花》,《寶塔山笑了》,《姑娘去了趟採煤隊》,《山溝溝美景看不夠》,《採藥歌》,《想你!恨你!》……。由於這些作品旋律優美,時代感強,貼近生活的主流,分別獲得了國家、省、市,一、二、三、優秀不同等次的獎項。86年他還親自執筆創作了大型舞劇文學腳本《長恨歌》。此舞劇構思新穎,情節洗鍊,手法脫俗。經西安市歌舞劇院排演后,上演近百場,受到舞蹈界專家和廣大觀眾的高度讚揚。被譽為“舞劇舞台上的一株奇葩”,在全省第二屆藝術節上被評為金獎。他經常向朋友講:“人總是要有點精神的,尤其是作為一個共產黨員,必須把自己的恩恩怨怨置於腦後,以神聖的使命感和責任感,時刻想着為社會多作點有益的事,以自己的專長忠實地服務於社會和人民。在創作上不斷追求、探索、創新,只有這樣才能使自己活得有質量、有價值、有意義。”

  崇高的文品生髮出寬廣的胸懷

  72年航海由延安調回西安,任西安市歌舞劇院創作組副組長、市音協主席,他除了主持市音協繁忙的工作和應付大量的社會活動外,依然筆耕不止,除了堅持創作外,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轉向了培養、扶持新生力量和樂壇新人上來。幫助年輕的音樂新人修改作品,推薦他們參加各種評選比賽活動。對凡是上門求他修改作品或徵求意見的詞曲作者,不管是本院的還是社會上的業餘作者,總是滿腔熱情。並以十分嚴謹的態度,逐字逐音反覆推敲,哪怕是一個小小的音符他都認真捉摸、精心修改。直到滿意為止。一次,一位業餘作者拿來一首歌曲,由於修改量較大,作者要求共同署名,他斷然拒絕,他說:“醫有醫德,商有商德,文人也應當有文德,一個沒有文德的人,很難稱得上有人格。你的作品雖經我修改了,但主要東西還是你的,因此我不能署名”。多少次,經他修改的歌曲演唱了,發表了,出版了,流行了,甚至獲獎了,他也從不向別人宣揚自己背後的功勞。

  航海的作品,一向被人們公認為曲調優美、旋律動聽、富有民族風格和有時代精神。但一些評獎活動他卻很少參加或不參加。他認為,作為老作曲家,應當把參賽和獲獎的機會留給年輕的音樂新人。多給他(她)們提供一些展示才華的機會。比如,上世紀90年代初,陝西省文化廳、省音協舉辦的《我為農民譜支歌》、《民歌新編》兩次作品徵集評選活動。在這之前,他已送去了三首作品,但當他得知自己被確定為這次活動的評委后,果斷抽回了自己的作品。放棄了這次參賽的機會。由他創作的大型舞劇劇本《長恨歌》,本來由他自己寫音樂是順理成章的事。但他卻讓給了比他年輕的一位作曲家來寫。並在音樂結構布局、旋律運用、起承轉合、氣氛烘托上給以精心指點。出點子、談想法,成功地完成了這部大型舞劇的音樂創作。在一些大型的音樂比賽活動中,他還很注意發現和推薦一些有一定音樂創作天賦的和較好演唱素質的無名之輩參加創作和登台演唱,給他們寫作品,為他們發揮創作天賦和登台演唱創造條件。象五十年代,是他發現並扶持了著名舞蹈《花兒與少年》的曲作者呂冰、延安歌舞團有成就的作曲家黨音摯、著名歌唱家員(yun)恩鳳、大型組歌《山丹丹開花紅艷艷》的領唱——歌唱家楊巧、中央歌劇舞劇院的著名歌唱家季小琴……等等,7、8、90年代,他又使一批年輕的音樂新秀走上樂壇。他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一切事業,必須承前啟後才能發展,作曲、演員都是這樣,如果不關心和尊重他們的才華,或者一味把自己的作品交給名家演唱,音樂這門藝術之花便會枯萎,音樂人才便會出現斷層,我們老作曲家既要注重發展創作隊伍,又要有把自己的作品交給無名之輩演唱的勇氣……。”這就是航海這位著名音樂人寬廣博大的胸懷。

  執着的追求支撐着崇高的信念

  由於年齡的原因,現已77歲的航海,終年多病,兩年內先後作過三次大的腹部手術,使他元氣大傷。但當我採訪他的時候,依然是那麼樂觀健談,當我問起是什力量支撐着他的信念的時候,他順手拿出一首任志平作詞由他譜曲的《我讚美你,駱駝!》這首歌。他說:“我最喜歡這首歌的歌詞,你聽:“茫茫的瀚海,無邊的沙漠,行進着倔強的駱駝,任狂風在空中掠過,任黃沙在面前飛過,穿過一座座沙丘,越過一座座溝壑,倔強的駱駝,行進,行進,黎明的曙光,在他的心中閃爍;茫茫的瀚海,無邊的沙漠,走來了勤勞的駱駝,他沒有孔雀的綵衣,也不學鸚鵡的喉舌,憑着頑強的性格,征服無盡的坎坷,勤勞的駱駝,行進,行進,駝鈴就是他心中的歌。”接着他又放了一下這支歌曲的錄音。這首歌音域開闊,意境深遠,旋律動聽,音樂形象把握準確,有極鮮明的畫面感。優美的歌詞,插上了音樂的翅膀,伴着悠揚的鴕鈴,令人無限陶醉。準確地概括了航海一生的追求。也是他革命精神的最好寫照。不管風沙瀰漫,道路坎坷,他總是高昂着頭,高唱着心中的歌,向著綠色的遠方前進。近年來,儘管他身體多病,力不可支,仍寫出了像《古城桃李春》、《飄揚吧,黨旗!》、《永遠跟黨向前進》、《情系母親河》,等一批優秀歌曲。其中《古城桃李春》榮獲全國群眾歌曲征歌銀獎。由於航海創作上成就斐然,陝西人民廣播電台分別於1985年、2003年兩次錄製專題節目,將他向廣大聽眾作了介紹。

  航海已把他60餘年的藝術生涯獻給了黨的音樂事業。但這樣一位音樂界的名人至今卻沒有得到社會應有的公平對待和應享受的特殊待遇。很多經他扶持過的人,政治待遇和生活待遇都大大超過了他,而他和他的老伴,依然蝸居在妻子單位20多年前所分的一套總面積僅有40多平方米、設備簡陋的高層樓房裡。過着不為人知、與世隔絕的晚年生活。真讓筆者感到心酸。在這如火如荼的改革年代,當我們回顧革命歷史,紀念“永遠的豐碑”的時候,我們能忘記這位對革命有着特殊貢獻老人么?

  令筆者感到高興的是,我在採訪這位老人時,有幸看到了2005年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時,為他頒發的那枚金光閃閃的紀念章。這既是對航海60年革命生涯的權威性肯定,也是對這位革命老人心靈上最大的安慰。

  陝西西安西門外鐵塔寺路潘家村小區57號院

  南樓4單元3層52號

  電話:337郵編:710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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