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房

　　??她和他結婚已十多年了。

　　??結婚前，給她介紹對象的人不少，男方家庭條件好的不是沒有，可她不看重這些。她覺得兩個人都有工作，還怕吃不飽飯？最重要的是人品和學識要與她相配，要能談到一起。就這樣，她跟了家境貧寒的他。

　　??他家住在一個大雜院里，坐北朝南九間房子，住着三戶人家，他家在中間。房子是老式的，院子也不寬敞。

　　??婚後，她住進了與婆婆對門的那間新房，那是婚前就說好了的。他家沒有多餘的房子，況且，他父親過世得早，母親一人供他念書，又為他操持婚事，真的很不容易，他從沒想過要與母親分開，因此早就說好了結婚要同母親一同吃住。她本來就是個善良的女孩，自然一口答應。

　　??說是新房，不過是重新布置過而已：牆是結婚前一個月用白灰刷過的，蓋住了曾經斑駁的牆皮；房頂是用前些年農村流行的塑料紙條編的，遮擋着偶爾從屋頂的葦箔縫中落下的泥土；地面是丈夫自己用水磨石板鋪的，略微有些不平；床是從收破爛的那兒買的舊的，厚厚的鋼管焊成的，看起來很結實，可一坐下去卻“咯吱、咯吱”響。為了床的穩固和冬天的溫暖，床下搭了一個小炕。屋內的鏡子、窗戶、門上貼了許多用紅紙剪成的雙“喜”字。不知聽誰說的，為了貼得牢固，用了許多牙膏。看着這間屬於自己的屋子，他們心裡充滿了溫馨與甜蜜。

　　??後來，她才知道院子內的九間房子數她家這三間老，沒人知道它建於何年，只聽附近的老人們說，這房子解放前換過一次房頂。

　　??一年後，兒子出生了，給這個小家庭添了不少樂趣，但也為生活拮据的他們增加了更多負擔。原本兩人每月七百多元的收入還能攢下二百來元，可小傢伙的到來，又讓這個窘迫的家庭增加了一大筆開支。他們只能盡量從自己口裡省出一些，好讓小傢伙吃得好些。

　　??日子久了，屋內牆上的白灰開始剝殼、脫落，露出了裡面黑黑的灰殼，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牆土。陽光照進來，室內又充滿了斑駁。她知道這牆是土坯壘的。

　　??有時，下大雨了，屋內也會隨着滴下一些雨水。丈夫說是搭在房頂裂縫上的土坯被雨沖凈了。雨小了，丈夫拿着繩子上了房，叫她把放在棚子內的土坯放到土筐里，然後，用繩子一頭的鉤子鉤住筐把手，丈夫就站在房檐上，微躬着身軀，雙手抓住繩子一倒一倒地把筐提上去，把土坯放在那些不規則的裂縫上。屋子不漏了，可屋內的牆面卻並不是簡單的刷刷就能解決問題的，新刷的牆面已是越來越容易起殼了。

　　??她想，要不翻蓋翻蓋？這個想法她剛說出口，立即遭到了丈夫的否定。丈夫告訴她，要想翻蓋房子必須到城建部門報批。再說，要蓋，總不能還蓋這麼大點兒吧？總要蓋寬些，多出間屋子將來給孩子住吧！而一旦房子蓋寬了，就會影響兩邊的人家出行。就算城建部門批了，兩邊的住戶也決不會同意的。兩邊人家都在外面買了樓搬出去住了，要想一起翻蓋也是不太可能的。

　　??看來，只能去買新房子了。她想，也好，要買就買樓房吧，樓房裡冬天多暖和呀，比這個四面露風的老房子要好多了。再說，平日上班，那些住樓房的同事一聽說她住在一所風燭殘年的老房子里，眼裡露出的那些不屑神情也多少讓她有些憤憤。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們住的房子哪個是自己花錢買的？

　　??第二天，她和他一起跑遍了這個小城的樓盤和中介所。結果令他們喪氣。新房就不必說了，連一所三室一廳七十平米的二手房也要六萬元左右，而他們結婚四年來的所有積蓄，再加上她婚前積攢的一些體己錢也不過一萬多元。按他們當時的收入，每年至多攢兩千來元，相差的四萬多元要多少年才能還清呢！況且，這麼多錢兩人也無處去借。

　　??回來后，他們不再談論買房，只把那暖暖的樓房當成了心中的一個夢。

　　??日子如常地過着，她身邊那些剛結婚的同事一個個住進了新樓房，而第一批住進這個縣城帶暖氣樓房的同事，已換上更加寬敞氣派的新樓房。想想手裡已有四萬多元，而自己的工資也有九百來元了，並且銀行還能貸款，只要樓價不是很高，還是能買得下的。再說，現在開發的樓房也比以前多了，能選擇的地盤也多了。另外孩子已經上學，也該有個自己的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