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紙鳶

　　星期天到會城龍泉酒店飲茶經過滑草場時，看到小孩在綠草如茵的場地上放紙鳶的快樂，使我想起童年放紙鳶的情景。我有意減慢車速，細心觀賞，不時向同車人談起童年放紙鳶的趣事。

　　我的童年處在國家經濟困難時期，大多家庭生活困難，難有餘錢為小孩購買玩具。那時候商店或街邊沒有紙鳶出售，小孩只能自制紙鳶自娛自樂。說來也怪，我從未見大人給小孩製作紙鳶，都是小孩之間相互學習，或無師自通隨心製作。

　　我感覺製作紙鳶是一個手藝活，比上小學手工課製作的拉線公仔有技術含量，比中學“文革”時做忠字牌有樂趣。製作紙鳶材料很簡單：竹條、線和紙。首先要找一張輕質紙，目的是減輕紙鳶的自重，讓紙鳶飛得更高，然後將紙剪裁成棱形，將小竹條糊在棱形紙邊上形成紙鳶翅膀，棱形紙對摺間糊貼一條竹條當主骨，再量度出重心，畫上兩個記號，用線扎在記號竹條上，量好兩線的平衡長度，一個無尾紙鳶就做好了。

　　至於線，用車衣線就可以了；但若要搏殺別人的紙鳶時則要用玻璃線啦！做玻璃線要將燈泡玻璃碎片捶成細粉末，用漿糊或膠水將玻璃粉粘在線上，晾乾就完成製作。

　　那時，我家附近的市人民小學、紙廠小學和市華僑中學的操場是小孩放紙鳶的最佳場地。秋天，放晴的天空微風陣陣，是小孩放紙鳶的好日子。操場上，幾十個小孩放起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紙鳶，譬如無尾紙鳶、單尾紙鳶和雙尾紙鳶，等等。

　　我較少在人多的場所放紙鳶，因為人多紙鳶線免不了相互纏繞發生爭鬥，而在家屋背頂放紙鳶，趁陣風起，紙鳶就會乘風躍起直衝雲霄，手上的線轆會歡快轉動，有一種十分愉悅的感覺，比在地上請小夥伴抓住紙鳶的下端，在遠處高喊鬆手時，抓着線轆猛跑要省事、舒服得多。

　　父親對我在屋背頂放紙鳶十分擔憂，怕我發生不測，怕我在猛烈的陽光下曬壞身體，怕我踩壞瓦背頂，總不喜歡我上屋背頂放紙鳶。但我看屋外紙鳶起舞，展翅翱翔在藍天上，心早就被紙鳶牽走了，偷偷地上屋背頂 ……

　　我站在屋背頂有一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視線十分廣闊；一陣微風拂面而來，帶來陣陣清涼，心情無限舒暢。揮揮手，向周圍屋背頂上放紙鳶的小夥伴打個招呼———我來啦！

　　我將紙鳶向天空一揚，紙鳶乘風在藍天展翅翱翔，隨着我線轆收緊，紙鳶猛然上升，力爭上遊；隨着我線轆放鬆，紙鳶拖着雪白的線走向遠方，變成一個小白點；隨着我線轆停轉，紙鳶左右擺個不停，或不停打轉。

　　難怪現代人在感情的世界里，喜歡將牽挂的人比喻成紙鳶，將自己比喻成線。一邊系著紙鳶，一邊攥着線，任你在天空翱翔；你飛遠了，會把你拽回來，你要落了，會把你抖上去。長大了才明白：那根線是一種責任，一份愛。

　　放紙鳶放飛的是一種愉快心情，搏殺別人的紙鳶后，則享受一種難以名狀的興奮和樂趣。

　　我喜歡用玻璃線搏殺別人的紙鳶。倘若別人的紙鳶在上游，我會收緊線轆，紙鳶猛然上升趕上別人紙鳶線———“割線”搏殺，被殺紙鳶無聲無息地飄落；倘若別人的紙鳶在下游，我會放鬆線轆，紙鳶拖着雪白的線沖向別人紙鳶———“割線”搏殺，被殺紙鳶會不聲不響地滑落。

　　當我的紙鳶還留在藍天展翅翱翔時，那場面頗有陸遊的詩《觀村童戲溪上》寫道“紙鳶跋扈挾風鳴”的勝利氣勢。小孩誰不想陶醉在這種勝利的喜悅之中呢？

　　長大了，對放紙鳶有新的感悟。當陽光普照大地，春風吹拂過那綠草，恍然間看到那紙鳶飄揚在遠方，似展翅飛翔的鷹，給人以遐想，給人以希望，讓人感到一種美好祥和的憧憬。我就希望這種感覺是唯一的，永遠保留在天際之間，人世間少些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