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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大陡沿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pp958

  情系大陡沿

  錢朝鑄

  我祖籍肥東縣西山驛,生長在和縣西埠鎮,所以對西埠及其周邊的“天地人”都有着濃厚的情誼……

  20多年前,出了西埠一里多長的“Y”型老街向西有條大路,走十華里左右就到了一個大山腳,山腳下有個叫“葉庄”的村子,我有位湯姓同學的家就在這裡。過了葉庄繼續朝西走須翻一座山。過了山口子抬頭西望,滿眼就是那鬱鬱蔥蔥山套山、山連山的山的世界了。若是春天,就能隨時聽到各種鳥雀的叫聲,尤其是布谷鳥那“布穀、布穀” 的叫聲最攝人心魄。眼力好的人,可向南透過氤氳的霧氣看到在遠天之下巍峨聳立的被稱作“江北小九華”的雞籠山。若繼續朝山下走到達山腰時,便能看到一棟被綠樹翠竹環繞着的具有典型的明清建築風格的老房子。這個只有幾間屋的老房子雖然不太高,但很有味道,它坐北朝南,白牆黑瓦,配有全木的槽窗和槽門,門楣上還依稀看到精美的木雕圖案,只是早已由紅變黑了,斑駁陸離了,但它仍給人留下一個古老的驛站和古老的客棧的深刻印象。它的左山牆上間隔地鑲嵌着兩三個拴馬石,石孔都被磨得錚亮發光。它們的存在都虔誠地昭示着當年老房子的輝煌。它的門前有一個用紅石片壘起的約有兩間屋大小的場基,場基每天都被打掃得很光亮,從場基繼續向西走有條一米見寬的石頭路,約丈把遠處有一個石板橋,橋下有一條自南向北終年流淌着清凌凌溪水的小河。順着小河彎彎曲曲的河埂朝北走不遠就到一個被紅花綠樹木包圍着的小山村,它就是著名的大陡沿。

  相傳在明清時,大陡沿曾是古和州經豐樂鎮(即西埠鎮)通向“草窩子”、“善後集”直至含山縣、巢縣的一個著名驛站。它不僅能及時向各地傳遞着“抵萬金”的家書和府衙公文,向過往的商賈旅客提供廉價的酒肉飯菜和舒適的住宿,而且還能向往來者出租騾馬驢車,並能為往來者及時修繕車輛,提供洗澡理髮等休閑服務。所以它日見繁榮,凡路過此地的人,都會留連忘返感慨萬千,連距離此地有三十華里的和州城內的達官顯貴們,也會特意利用節假日攜妻領妾來此地觀光旅遊,至於那些文人騷客更是趨之若騖,都來體味山村情趣,聆聽山風松濤,欣賞山姑俚唱,飽嘗山珍野味……

  大陡沿為何在不長的時間裡衰敗了,據西埠街的老人們說其原因大約有四:一是和州通向“善後集”和通向含山縣的大路改道別地了;二是日本鬼子在這裡燒殺擄掠實行了慘無人道的“三光”政策;三是這裡是的土匪窩子,土匪強盜活動猖獗;四是這裡曾大量流行血吸蟲病,成了一個“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的地方。好在解放后,國家加大了對這裡的綜合治理和建設,不僅在這裡成立了血吸蟲病防治組,全殲了血吸蟲病,恢復了這裡的元氣,而且還建成了一個碧波蕩漾的大陡沿水庫和一個滿目蔥蘢的國家森林公園。

  我十八歲那年下放到原和縣高關公社花園大隊余村,當年為了省去塊兒八角的客車錢,為了避免從西埠到“香泉街”繞“夾山關”過“高皇殿”經“陡山杜”翻“西嶺潘”越“大金庄水庫”等地,而經常一人獨自從西埠經大陡沿直插余村。途中分別經過“大陡沿水庫”、“光蛋街”、“寡婦橋”、“小陡沿”、“山周集”和“前山”等,在過“山周集”時,朝北還能看到“草窩子”和“花園戴”兩個著名的村落。

  當年我每次路過大陡沿時總想休息一下,因為老房子的主人是個已年過百歲的不知名姓的老太太。她長得很矮,沒有一顆牙,嘴全癟了。她穿着極樸素,四季幾乎都是深蘭色的家織布。但她沒有一時閑着,很健康。她經常誇我母親“賢惠”、“能幹”、“肯吃苦”,因我母親在西埠街上是個有名的“剪花畫花老奶奶”,她為了養家糊口,還常起早摸晚到山裡來挑柿子、販葡萄回西埠賣,每次都是一百多斤的擔子。我母親特喜歡與她嘮嗑,所以她知道我是西埠街上那“剪花大姐”的兒子后,就特別心疼我,總是慷慨地給我吃給我喝,還喋喋不休地埋怨“幹部們”為何將十幾歲的嫩娃子下放到山裡來受罪?我也將她當作自己的親奶奶,喊她“大陡沿奶奶”,並經常坐在她家門口的石磙子上拉一段《孟姜女》二胡曲給她聽,總引來許多好奇的山民和過路人。不知怎的,她每聽一次都激動一次,每次都是一邊聽一邊翕合著那個空洞的癟嘴,並樂顛顛地給人讓板凳續茶水。聽到興奮時,她總要想法給我塞點吃的,如一團熱山芋什麼的。“大陡沿奶奶”身邊還有個七、八十歲的長得和她一模一樣的老婦人。她也特健康特善良。她有個四、五十歲的長得像鐵塔似的兒子,還有一個與我年齡相當的孫子,名叫“廣富”。他在西埠中學讀過書,比我高一屆。後來聽說他們原來是一個“來自五湖四海”的多方組合的家庭,廣富和他父親都是被先後撿來的孤兒,倆個老婦人都終身未嫁——這裡也許有非常感人的愛情故事,所以四代人能長久地和睦相處堪為奇迹!

  2002年的中秋節與國慶節正好是同一天,我特意領着已在和縣二中讀高中的兒子故地重遊,想給他來一次“長征”式的教育。當我們從和縣縣城趕到西埠街再徒步翻山來到大陡沿時,我的心就止不住地激動起來,雖然老房子已經坍塌了,看不到“大陡沿奶奶”了,但老房子門前那光滑冰涼的石磙子和那路面軋出車轍印的石板橋仍在,那橋下清清的溪水仍在汩汩地流淌着,那天高雲淡的山光水色和那松柏翠竹間的鳥語花香還是那樣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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