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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遙遠的地方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pp958

  東山老楊

  在那遙遠的地方,在那莽莽崇山峻岭中,有一個多民族雜居的貧窮的小山村,在解放前沒有公路,只在山村背後的山谷中,有一條石塊鋪成的小路,從石塊被人們用腳板磨得光滑的程度可以看出,小路的存在已是地老天荒了。文革前一二年才修了一條公路,當時缺少炸藥,開山炸石太難,挖土方容易,所以路才修從我們村子里過。前幾年,又重新修了一條寬敞的公路。現在國家有錢投資了,不在乎開山炸石的艱難,只考慮路的平坦和安全,所以新的公路又改走原來的那條古老的小路,不再過我們村子,這讓我那可愛的小山村今後的發展就變得更加艱難了。

  我們村無論從哪一條路出行,都是下坡,村裡的人總是在精力旺盛的時候空手出行,走下坡路,很輕鬆。等到勞累了一天,尤其是背負着重擔回來,人已累得精疲力盡,又是餓得飢腸轆轆,還要爬坡,路難走極了,條條路都灑滿了我家鄉父老的咸澀的汗水,但他們從來都沒有抱怨過。是的,綠竹從不抱怨歲月為何不給自己添彩,依舊永秉素節;紅梅從不抱怨嚴冬為何不給自己溫暖,依舊怒放迎春;蒼松從不抱怨風雪為何不給自己減負,依舊傲立蒼穹。對於人來說,任何因素都可以促其成長,人與人能否成長的區別,僅在能否用好這些因素而已。

  我們苗家在這個近三十戶人家的村裡,是真正的少數民族,開始時僅一家,後來幺叔家分家出去了,才變成兩家。其他的,漢族和布依族都分別有十多家人。我的父母親都沒有在村裡參加生產勞動,父母親幹革命工作的時間,比我的年齡還要長。按照國家的政策規定,我們不應該是農業人口,但直到後來參加高考得到錄取通知書後賣掉了剩餘的口糧,進入高校讀書,我才轉成了非農業戶口。然而,在往後的工作和生活中,自身那重重的農村生活氣息,總是沒有真正除去過。

  在我的印象中,父親是共和國初建時期黨和國家重點培養的少數民族幹部,曾經作為少數民族參觀團的成員,到北京參觀學習。我清楚地記得,父親有一個勳章,比山核桃稍大些。還有幾張略略泛黃的老照片,其中一張穿中山裝在天安門城樓前的單人留念,時間是“一九五三年”。小時候,父親還常把我們抱在懷裡,打開那已被卷得全是細裂紋的又厚又硬很難打開的窄長的黑白照片,告訴我們,他前面隔一排側邊的第三位就是朱總司令,另一邊的第幾位就是郭沫若。我們只多少知道一點點朱總司令,看起來是一位很忠厚而又很慈祥的老人;至於郭沫若,就不知是何許人了。大哥讀書後,還帶了那枚勳章到學校去,老師知道我們家有這些東西,就對大哥說,把這些東西給老師,老師可以多教大哥認字。毫不更事的大哥,為了多認字,竟把這些東西全都給了老師。現在想看一眼,都無從尋找,這是多麼的遺憾啊!

  母親一字不識,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是公社裡當時幹部中唯一的女性。分片負責工作時,路最難走工作最難做的地方,總是輪到母親去,後來知道已成規律,每當分配工作,母親就先提出到這種地方去。母親的人緣特別好,所到之處,都得到父老鄉親的鼎力相助,工作都能順利地完成,哪怕最難記的數據,母親都能聽一遍就牢記於心,回到公社,一五一十地彙報清楚,幾十年從來沒有失誤。我真無法想象,母親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最近才從中央電視台的節目中得知,我們縣的苗族,據說都是亞魯王的後裔。亞魯王是蚩尤的一個部落,蚩尤被黃帝打敗后,亞魯王帶着他的部族逃到了大西南的莽莽崇山峻岭中,在崇山、在密林、在洞穴中艱難而執著地生存,世代繁衍,曆數千年而未能被消滅,他們的生存史,沒有文字記載,只有口頭傳承的史詩般的民歌,這其間,該有某種永不泯滅的支撐吧。

  父母在外奔波無暇顧及我們,就讓我們兄弟姊妹在村裡參加分口糧,我們也從小就參加幹活,從用小板凳墊着爬到灶上學煮飯、吊在磨擔鉤把子上“推磨”開始,看牛、割草、砍柴、打豬菜,直到種地鋤草、犁牛打耙、插秧收莊稼,凡是農村有的活兒,都干。

  正是在這樣的小山村,我們一天天長大,一天天學知識,更學會了做人。生活在群山之中,長年在山中摸爬滾打,也漸漸感受到了山的偉大:雷霆萬鈞之下,巋然不動;暴雨衝擊之後,稜角分明;狂風橫掃之中,毫髮無損。

  我是山的兒子,山養我長大,山育我成人;山練我以筋骨,賦我以情操,鑄我以靈魂。我遠離家鄉,每當回想起家鄉的那些生活,心裡總是無法平靜,但彷彿又寫不出什麼令人感動的文字,僅以此,奉獻給那些我夢縈魂繞的莽莽崇山峻岭,奉獻給我那遙遠的小山村,奉獻給撫育我成長的父老鄉親。

  結廬在深山,已聞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偏地不遠。

  耕耘田野中,滿目皆青山。

  山氣朝夕佳,人畜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容當慢慢言。

  2010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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