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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夏縣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pp958

  家園何處?我常常自問。

  家在夏縣,在大禹曾經建都的地方……

  出生在這“華夏第一都”,我為此而欣慰:我也算是皇城根下的子民了。孩提時代,總有北京情節,好像誰去過北京,大家就對他刮目相看。所以帝都的形象是神聖無比的。在禹王城遺址上,綿延的夯土層,依稀可見當年皇城的雄偉模樣。如若能夠穿越,我會踱着方步,搖着摺扇,昂首漫步在“首善之都”,在濃濃的京風京韻里游弋,身後定是那些進京朝拜者投來的羨慕!

  飲着家鄉的水,吃着家鄉的飯,在家鄉文化的哺育中長大,總有一顆家鄉情結的胎記在心中潛滋暗長。家鄉的印象是別緻的,家鄉的情感是特殊的,家鄉的父老是最親切的。只是在今天,許多人無法體察這種蔓延數千年的家園情懷。最終,他們只能在失去故土的地方生活,就像一群沒有了娘親的孤兒一樣。對故鄉的感念,其實就是葉對根的依戀……

  往事越千年,我的夏縣,就像一部泛黃的線裝書,帶着遠古部落的圖騰,瀰漫著鴻蒙初辟的氣息,始終沖我意味深長地微笑,撩撥我好奇的嚮往。我不只一次地閱讀她,追隨蹉跎歲月的光環,匍匐在她的字裡行間,貼着文脈,聞着墨香,翻卷春秋,撿拾印跡,顧盼流連,逡巡尋覓,一探究竟。那些深埋於地表的古迹,風雨滄桑的遺址,瑰麗神奇的傳說,魅力四射的名勝,皆是中華文明美輪美奐的符號,物華天寶的印證,鍾靈毓秀的詠嘆,高懸史空的檔案。可是,她千年的沉澱,我淺薄的眼眸和懵懂的思維,怎能讀懂參透呢?也許三閭大夫的那句名言足可以傾訴我內心的情懷:“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我的夏縣,天地可敬,山水可畏,雲霞可愛,草木可親。清晨,旭日從中條山頂絢爛噴薄;傍晚,夕陽從鳴條崗上精彩謝幕,寵辱不驚,億萬斯年。這輪“後裔射日”留下的幸運兒,目睹了這方土地上演繹的一幕幕劇情……儘管歲月遠逝,那些鮮活的人或事,仍然在夏縣人的記憶中珍藏,在子孫無窮盡的血脈里承繼。抬頭,天空中的每一片雲彩都飄拂着文明的光影;低頭,每一方土壤里都珍藏着賢者智者的靈魂,他們都曾創造了一種文化,或一個時代以及一座座不朽的豐碑。

  夏縣者,華夏文明根祖之地也。司馬遷《史記·夏本記》載:“禹封國號為夏。”夏朝由此拉開了帷幕!因大禹系黃帝的玄孫,承襲華族,國名又稱為“華”,從此以“華夏”合稱中國,大氣磅礴!我的夏縣,堪稱是“華夏”的源頭。緣何稱為“夏”?可謂是百家爭鳴,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一個“夏”字,不知引發了歷史上多少思維的火熱競鳴和辯爭?但令人欣慰的是,大家不吝嗇時間和精力,把熱情的目光聚焦在這裡。細想一下,在我國幾千個縣市中,又有幾個能享此殊榮呢?

  “日出東山,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我是聽着大禹治水的故事長大的。我敬畏先祖的豐功偉績,感佩夏縣故事的動人心魄。禹的父親鯀,以“堵”的方式,輾轉奔波,疲於應付,這方剛剛堵罷,那方轟然決口。最終,水沒有被堵住,他的一條命,卻被堵在黃泉路上。洪魔肆虐,吞噬了民眾的哭聲;英雄的眉頭,皺起了憂傷。海明威《老人與海》談到:“人不是為失敗而生的!”大禹背負喪父之痛,臨危受命,新婚燕爾,就別離匆匆,堅毅地去把那洪水疏通。大禹從父親身上所繼承的,是不屈不撓的精神,摒棄的是僵化保守,堅持樸素靈活的治水方略:“因勢利導,疏堵結合,首重於疏,輔之以堵。”這大概就是“堵與疏”這一恆久哲學命題的肇源,閃爍着中華先哲辯證思維的靈光,帶給人類文明無盡的思索和啟示。萬物皆有道,何為道?遵循規律,道法自然,方有作為。大禹無疑是這一命題的最初探索者和成功踐行者,平息了所謂“名川三百,支流三千,小者無數”的水患,成就了千古治水偉業。從此,九州大地,風和日麗,海晏河清,民生幸福。

  大禹治水,有聯為贊:“三過其門虛度辛壬癸甲,八年於外疏通江淮河漢。”大禹是值得歌頌的,但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必定有一個偉大女子。我們不應該忘記那位美麗的江南女子——嬌女!一彎月下,禹王古城的那方青台上,塗山嬌女,正在眺望“三過家門”的丈夫,因“日日思君不見君”而“淚眼望穿”,我聽見了她在寂寞而深情地吟唱:“候人兮猗!”多麼迫切的心情,多麼堅貞的感情,多麼直接的表達!所有的愛戀、相思、期待,一切的一切,都盡在這短短的四個字中了!《詩序》言:“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歌詠之。”“候人兮猗”,這是我國第一首有史可稽的女聲獨唱,唱出了痴情女子的淚眼汪汪,唱出了中國愛情詩歌的最初篇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相傳禹本來要按照禪讓制傳位給皋陶,皋陶早亡,就決定傳給皋陶之子伯益。史籍記載:“禹子啟賢,天下屬意焉。及禹崩,雖授益,益之佐禹日淺,天下未洽。故諸侯皆去益而朝啟,曰‘吾君帝禹之子也’。於是啟遂即天子之位,是為夏后帝啟。”啟,成為中國歷史上由“禪讓制”變為“世襲制”的第一人。儘管歷史的腳步蹣跚躑躅,生命之旅布滿荊棘泥濘,但時代不可逆轉地行進,我的先民們每時每刻都在與歷史告別,把一切拋在身後。奴隸社會代替原始社會,從鑿石取火、茹毛飲血的時代,走向漁歌唱晚、耕作晨昏的年代,這是人類歷史上一次劃時代的進步。啟在位9年,病死,葬於安邑附近(今夏縣鳴條崗一帶)。從此,夏后氏王族,沐浴着鳴條崗的清風,以淡然的表情書寫錦繡流年……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身為夏縣人,總是羞於提起夏桀。夏縣的那座瑤台山都因他的荒淫而蒙羞,曾一度被後人避諱改了名字。夏桀是夏王朝的末代君主。他本也文才出眾,武藝超群;赤手空拳可以格殺虎豹,能把鐵鉤像拉麵條一樣隨意彎曲拉直,如此文韜武略的男人應該有能力成為一個英明的君王,卻為了博得寵妃妺喜之歡顏,“築傾宮、飾瑤台、作瓊室、立玉門”,極盡荒淫無道之醜事,以致德政衰敗,民不聊生,危機四伏。人民對他的暴政已達到忍無可忍的程度,憤怒地說:“時日曷喪,予及女偕亡!”意思是說,你幾時滅亡,我情願與你同歸於盡。成語“桀驁不馴”中“桀”便是指夏桀,百度解釋為:“兇猛、殘暴”。《詩經·大雅·盪篇》有:“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的警句。這並非危言聳聽,“其興也浡焉,其亡也忽焉”,我不知,有多少王朝能走出這樣“歷史周期律”的陰影?

  鳴條之役,終於爆發了。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場以暴力形式推翻沒落王朝的正義戰爭。“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魯迅先生如是語。商湯,“順乎天而應呼民”,登高一呼,揭竿而起,延續了400多年的夏王朝,病入膏肓,不堪一擊,瞬間土崩瓦解了。夏桀在位52年,最終被膨脹的私慾埋葬了自己。想起了夏桀的那句名言:“天上有太陽,正像我有百姓一樣,太陽會滅亡嗎?太陽滅亡,我才會滅亡。”失去了民心,也就失去了尊重!莫道世態炎涼,誠若夏桀能寬厚仁懷,體恤民生,豈會落個餓死的凄涼下場。夏桀在商湯勝利的歡呼聲中,成為歷史重重的一聲嘆息!目睹流血與哭泣的故事,目睹人性的扭曲與淪喪,我悵然無語!我想大禹,肯定沒有料到身後的景象,竟是如此地不堪釋懷!一方聖潔的厚土,零落了多少無奈與悵惘,飄灑了多少眼淚與歉疚。

  農耕乃衣食之源、生命之本。夏縣從農耕文明走來,土地里長滿了美麗的故事。對於嫘祖,我是心懷感激和敬仰的。大家習慣把她稱為“先蠶娘娘”。記得兒時,每逢春夏之交,院子里的老桑樹上,總是掛滿了紫紅的桑葚果。我垂涎欲滴,便像猴子一樣,敏捷地爬上樹去品嘗桑果。奶奶不止一次地向我嘮叨:“多吃幾個,先蠶娘娘會保佑我的孫兒快快長大的。”從那時起,我對先蠶娘娘有了似懂非懂的了解。殆至後來,我知道了嫘祖養蠶故事的發生地——夏縣西陰!

  傳說都是歷史的枝蔓,順蔓摸瓜就會找到歷史的根蒂。1926年,被譽為“中國考古學之父”的李濟先生一行來到西陰村,發掘出半個人工割裂的蠶繭標本(現保存於台北故宮博物院)。有形的實證讓無形的傳說成為真實,不光印證了嫘祖養蠶的千年神話,同時也證明夏縣是嫘祖的故鄉,是中國絲綢業的發源地。央視熱播劇《花木蘭》有句經典台詞:“中原的一隻小小的蠶,竟然爬過大漠,爬越高山,爬到了波斯,爬出了一條絲綢之路,了不起啊!”嫘祖養蠶,始有綾羅問世。一顆滋潤萬物的聖母之心在灰土嶺四季妍放。處子般潔凈的青龍河畔邊,眉若翠羽、眼神波俏的嫘祖,行走在採桑的小徑上。甜美的歌聲,邀來翔舞的鳥兒聆聽。茂密的桑林里,陽光撒着細碎的金黃。纖纖玉手,采片片綠色,織縷縷銀絲,圍件件衣裳,掩蓋生命的羞澀,溫暖冬日的寒冷,絲綢之路從這裡拉遠加長……

  蠶繭雖小,不同尋常。李濟先生已經作古,只是那枚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蠶繭,仍然流落於台灣,我想起了余光中先生《鄉愁》的詩句:“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 我不知我的那枚歷盡劫波的蠶繭是否也在鄉愁?我想它會的,那裡畢竟不是它的生身之地,它一定思念它的西陰,思念它的夏縣,思念它的嫘祖。那綿長的鄉關之思,何時才能了?我心裡一直有個願望,期待着它與寶島一起,跨越那彎淺淺的海峽,早日回歸母親溫暖的懷抱。“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米,尚可舂。兄弟何苦不相容呢?”

  魏晉時期的衛夫人,名鑠,字茂漪,河東安邑(今山西夏縣蘇庄)人,出身書法世家,是書聖王羲之的老師。也許是中條山的微風,秀美了她的婉麗;也許是青龍河的碧波,柔美了她的墨筆。衛夫人的一管毛筆,蕙質蘭心,蘊滿靈氣,詩意了青山秀水;一幅筆陣圖,纖白柔指,舒張鋪展,醉了清風晨曦。晉人鍾繇曾稱頌衛夫人的書法,說:“碎玉壺之冰,爛瑤台之月,婉然若樹,穆若清風。”唐代韋續則曰:“衛夫人書,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紅蓮映水,碧治浮霞。”連用三組美麗的形象來比擬其書法,可知衛夫人的書法高逸清婉,流暢瘦潔,清婉靈動,嫵媚嬌柔……難怪書界盛讚:“學書當學衛夫人!”我不知,而今有多少“衛夫人故里”走出的書法名家,紮根豐厚的禹都文化沃壤,承繼衛氏遺風,揮毫潑墨,龍蛇筆走,鸞翔鳳翥,在世界舞台上颳起了“最炫夏縣風”!

  北宋年間,一位機智勇敢的夏縣少年,高擎石塊,砸向水缸,哐當一聲響,中國有了見義勇為的好榜樣,從此人們認識了司馬光。我想,如若發生在當今,年幼的司馬光,一定會登上央視感動中國人物的領獎台。借問司馬家何處,路人遙指小晁村。小晁村,位於鳴條崗上,涑水河畔。史書記載,這裡山清水秀,五穀豐登,“花滿一川紅蕊亂,渠環千頃翠波分”。站在司馬溫公祠門前向南眺望,一座形似古式筆架的土山橫亘面前。當地人說,像這樣的風水,是註定要出大文豪的。“粹德輝煌流涑水,忠清發越秀峨眉。”司馬光,從一介書生到權傾朝野的宰相,從弱冠進士甲科到晚年退隱著書,68年的人生,做了三件事:為官、做人、修史!至今涑水一卷書,尚為乾坤立人極!”司馬光,是夏縣人別在胸前的一枚徽章,沉澱在心中的一種情結,掛在嘴上的一種榮耀,更是別人的一種羨慕,抑或嫉妒罷了。

  北宋的那場風生水起的辯爭,世人敬仰的君子之斗而已!溫公是學富五車的史學巨擘,介甫是意氣風發的改革先鋒。兩者“敵”的是政見,而不是人格和才華。君子和而不同也,皆是對民族、對國家滿腔赤誠。爭的時候是君子,爭完了還是一個大寫的“人”字!“司馬君實,君子是也”,介甫如是語。一個令政敵都嘆為君子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小人!心若無他,夫復何求?不過是仕途不順而已,不過是前途無望而已,不過是潦倒失意而已,不過是孑然一身而已!面對如日中天的介甫,溫公不以人喜,不以己悲,不為無謂的堅持陷入深重的沼澤,選擇了退讓與迴避。河洛一隅,踽踽獨行,羸弱的脊樑,以古今天下為己任,擎起如椽的巨筆,以時間為“綱”,以事件為“目”,綱舉則目張,時索則事敘,日力不足,繼之以夜,歷時19載,洋洋洒洒300百萬。“鑒於往事,有資治道”,一部《資治通鑒》,將那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揭穿,將那金鑾殿上的一尊尊龍顏警醒。這一切,非是君子,誰又能夠成為歷史的護冕者呢?

  同是夏縣人,我們為司馬光驕傲,更為介子推而憂傷。因為一顆來自夏縣的忠心,化作割股奉君的碧血長流。在那狼煙四起,諸侯爭雄的春秋時代,介公啊,你從故土夏縣出發,忠隨晉公子重耳流亡十九載,履險蹈危,歷厄飽艱,輔佐文公成就一代霸業。流亡途中,面對飢困欲絕的重耳,你割股啖君不言痛,殷殷鮮血眏紅耿耿忠心;霸業功成之時,諸臣們向文公邀功爭寵,你卻躲封不仕攜母隱居綿山。試問那些士大夫,面對淡泊名利的介公,你們赧顏嗎?遙想當年,一把大火燒紅了青翠的綿山,沸騰了顫抖的太陽。介公啊,你淡泊名利的心喲,宛如綿山的閑雲悠悠。烈火熊熊,你身輕如燕攜母游。枯木青煙,長使君王帶淚羞……歷史就在那一瞬間定格,風化成一道凄美而悲壯的風景,感動了我們幾千年。

  也許是造物主的厚愛,我的夏縣,背依條山,毗鄰黃河,七山二川一丘陵的搖籃里,孕育了了一位位俊才星馳、棟樑柱天的禹都兒女。唐代威震邊關的名將薛嵩、奉公廉潔的諫官陽城、元朝大教育家歸陽、明代著名詩人王翰等,歷經大浪淘沙的洗禮,濺起了歷史長河的朵朵浪花;革命戰爭年代,以嘉康傑為代表的1258名革命先烈,胸懷民生,浴血烽煙,慷慨殉國;新中國成立后,著名攝影家侯波、電影導演李俊、音樂名家樊步義、書畫文學大師張映雪、邵仲節、晉康樂、樊習一、賈起家、劉玉民、柴勇、張恩忠、謝良虎、崔玉龍、衛天亮、劉海生、薛水泉、高勤師、賈淑玲等噴薄而出,強勁延續,撰寫大奇大美的禹都風情;更有如今遍及天南海北的夏縣優秀兒女,正在奔競不息,勇立潮頭,指點江山……對於這樣一個夏縣,用“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來形容稱讚,不單俗氣,而且很不盡興。也許太過鍾愛這片地,我最想立馬中條,伴着黃河激蕩的濤聲,放歌一曲《走南闖北的夏縣人》……

  一方水土一方人。夏縣人之所以為夏縣人,是緣於地域,是緣於歷史,是緣於血脈。從歷史深處走來的那些夏縣人,走向天南海北的夏縣人,在家鄉故土奮發有為的夏縣人,一個個都是人格茁壯,性格鮮明,或察天觀道,或倚劍長笑,或游刃權謀,或詩筆作刀,無不熱血滾燙,豪氣衝天,一肩擔天下道義,一肩負百姓福祉。他們從來都是那樣古道熱腸,或是激蕩着感天動地的仁道大義,或是充盈着悲天憫人的救世情懷,或是彰顯着慧外秀中的靈犀才情,我不知道什麼是“夏縣精神”,但在他們的身上又何嘗不體現着一種“夏縣精神”!精神不老,文脈常青,薪火相傳,生生不息,誠如魯迅先生所言:“石在,火種就不會滅絕!”

  宛若風中的蒲公英,幾十年來,在生存的匆匆奔忙裡,似乎離故鄉越來越遠,但再怎麼改了穿着打扮,再怎麼換了語言變了身份,再怎麼擺脫故鄉的引力,仍舊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夏縣人,這種醇實的感情從不曾隨時光老去,反而與日俱濃。“水有源而長流,木有本而常青。”每每閑暇,我會仰望那俊秀挺拔的瑤台山,敬謁松柏掩映的溫公祠,撫慰原野里寂寞的青台,叩拜西陰廟裡的嫘祖娘娘,問道神秘莫測的堆雲洞,研習獨領風騷的衛氏書法,沐浴“天賜千載澤,池貯四時春”的夏縣溫泉,呼吸泗交山裡清新的空氣,攜着妻兒去架桑抑或唐洄浪漫漂流……如果可以,我願一直留在夏縣!我渴望依偎在她的懷裡,與爺爺一起咂着老酒談談國事拉拉家常,陪着奶奶去禹廟會上聽聽蒲劇看看眉戶,凝望父親黝黑的臉龐撫摸他長滿老繭的雙手,細數母親頭上的白髮親吻她淌着汗珠的皺紋,與兒時的夥伴們駕着蹦蹦三輪在通衢阡陌追逐夢想,收穫希望……

  天道酬勤,厚土載物,我的夏縣,綠樹環繞的原野早已是瓜果飄香、糧棉豐收、蜂飛蝶舞的人間天堂;縱橫交錯的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像金梭銀梭一樣,交織着流光溢彩的幸福夢想;宛若芝麻開花一樣,城裡的高樓正在採擷藍天雲翔;一座座花香鳥語、如詩如畫的新農村,演繹着幸福和諧的小康生活……想起了尹相傑唱的那首《農民》歌:“赤赤條條來人間,面朝黃土背朝天,不靠山來不靠水,辛苦一年又一年,為了吃上肉,為了穿上綢,為了住上樓,為了再往前走……”這就是我的父老鄉親,這就是我的夏縣人!用強勁的骨骼張揚了禹都品格,用鮮活的綠色滴翠了山野平川,用博大的胸懷釀造出玉液瓊漿,用金秋的收穫告慰禹都先賢,用甘甜的乳汁哺育生命的頌歌……

  多少個晝夜,我無法抗拒自己想與父老鄉親們的心一起跳動的感覺,不能抗拒自己對故鄉如此不堪的嚮往……我,是從那裡走出來的。故鄉的景色,故鄉的爹娘,我愛你們一如往常。我願邀那群山為你起笙簫,攜那清風為你扮彩妝,請那嫦娥為你舒廣袖,與那碧水一道為你彈佳音,將芬芳美麗的禹都故事,化作一曲曲高天流雲。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我願將生命融歸託付,我清楚地知道,每一片生命的葉子,愉悅或悲苦終將歸赴故土。

  烏鴉反哺,羔羊跪乳。然而對於生養自己的家鄉,我卻遲遲沒有落筆塗抹幾許感想,實在報愧。或許是早有名家題詩寫文在前,或許因為自我心有餘力尚欠,更是因為面對家鄉母親想說的話太多了,一兩句說不清,三四段道不明,竟然不知從何說起。而今倉促行筆,竟然驚擾了諸位“高級老鄉”。看着他們濟濟一堂地重聚在故鄉的土地上,重提曾經的付出、辛勞和奮鬥:“家在夏縣,不應只是一種地理概念,更應是一種親情的惦念;家在夏縣,不應僅是昨日之榮耀,更應是今日之擔當。”面對他們親切的目光,聆聽着他們熟悉的鄉音,我卻不知是應該歡喜還是傷悲,是驕傲還是羞愧?我的內心複雜地糾纏着、痛苦地反芻着:“逝者如斯夫,我輩當如何?”

  山高水長,家在夏縣,拉近了時空的距離;他鄉再好,家在夏縣,扯不斷根脈相連。輕輕地喚一聲娘親,我的夏縣,你的杏花雨槐花雪,溫馨了我的童年;深深地叫一聲父親,我的夏縣,你的淚與汗忠與厚,打濕了我的雙眼;遠遠地喊一聲故鄉,我的夏縣喲,你的情與意歌與笑,註定是兒女三生的掛牽和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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