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之間

　　請恕冒昧，以這樣的方式作為開場。

　　也許，我們彼此從不知道在世界上存在過的證據表明有這樣的巧遇，在時間和空間難得一次的交合。所以，有必要寫下這麼一段話，完成一個心愿，隨風無痕，只當是一回心靈的宣洩，向著無言的土地，浩渺的蒼穹。如果有天，我該謝天，為我流離中安排輾轉的迴旋，在狼狽里得以殘喘，拾起最初的願望相信天大地大，豈能無處容身？置身於洶湧的人潮，自己不過是一粒沙。

　　一粒沙在被淹沒之前，能夠感受得到陽光，便是幸甚。

　　人世間的遇見和錯過反覆無常，多少讓人尷尬，每次當我們長舒一口氣自以為做好了準備迎合命運的眷顧，最終卻都因為膽怯不堪未知的結局以空白收場。也許，是人性的懦弱，亦或是有意的留白，所以選擇默然錯過。

　　是的，一切只是偶然。初見之下，總要用“意外”一詞加以概括，以此明證，人來人往中，誰會給誰成為過往的機會？你不會知道，在你的雙眼垂下去的那一刻，有一個人在靜靜的注視着你。你的安靜，你的溫婉，像一顆帶火的隕石在行星的表層撞擊出深沉的巨口，不亞於火山口撕裂的傷痕，就這麼不可磨滅地停留在一個人的心裡。我們都沒有想過會這樣遇見，正如我們沒有事先預知自己將會遇見那些在我們的生命里如流星一般閃過的人。張愛玲如是說——於千萬人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什麼別的話可說，唯有輕輕地問一句，“噢，你也在這裡嗎？”伊人如水，鏡容映月，潺潺而過的清河，是否亦曾記住你的倩影？小橋下的魚兒，分明撞破一池清波？就連岸旁的柳樹，可有揮舞柔枝不舍別離？終於，在你側目時，我默然而過。

　　“噢，你也在這裡嗎？”

　　“噢，你也在這裡。”你會微微頷首，如同從一個歡快的夢裡被驚醒，略感惶惑。

　　如果日月同輝的傍晚能有這般夢幻的邂逅，那一定是其中一人還有些惺忪，也許兩個人都有些朦朧。清涼的微風從橋上每一個人的身旁穿插，似要吹開麵皮掩蓋下內心的忸怩，一種怎樣的心境在患得患失之間作祟，每一次錯過，便會是一世的訣別，徘徊猶豫中責怪自己沒有勇氣說出一句話去化解一世的怨悔。我們會像朋友一般點頭致意，頷首微笑，遺憾的是我們不是朋友，不能像朋友一般分享過去，也不能像朋友一般暢談未來。就這麼僵持着，把空氣也弄得僵硬，把時間也停滯下來，似乎都能夠聽到，時間碎裂的聲音，那聲音若冰面坍塌一般悅耳。

　　“噢，你也在這裡。”爾後我們各自回過頭去，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為聲，目遇成色。

　　我們絕不會相互間過問姓字、喜惡，以及一切可有可無的東西。靜靜的沉默，即使能夠感受到對方呼吸時產生的氣流的漩渦在耳際輕輕滑過。在燥熱的盛夏的傍晚水邊的橋上，偷取一點流水的涼意，緩解鬱結於胸的煩悶。河道兩旁的燈光，此間顯得多麼可愛，沒有驕陽的暑氣也不覺刺眼，昏昏黃黃閃爍不定，那是不需要霓虹炫爛之夜。

　　我從那夜的橋上歸來，想到充當鏈接的我從河對岸趟過的橋，人與人之間是不能找到像橋那般穩便的鏈接的，所以毫無依託的我們只能站在彼岸觀望——傾刻釋然。

　　——謹以此篇獻給那些被無數次默然錯過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