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可以愛你【第六章】

　　李家的織布坊從惠兒的爺爺傳下來差不多四十年了，生意一直紅火。而如今突然丟掉了王老闆這個大客戶，生意一落千丈，織布坊里僅剩下兩三台織布機還在運轉，二十個工人都無事可做，他們都要求離開李府，另謀他路。李老爺也正為此事焦頭爛額，一籌莫展，寢食難安。惠兒只覺一切因她而起，十分愧疚，她決定親自前往姚家一趟，說服姚公子放下恩怨，挽回李家所有損失。

　　你決定了的事情，就大膽的去做，我一再囑咐惠兒：姚遠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凡事要多留個心眼。

　　嗯，我會的，文哥，惠兒拚命的向我點頭：織布坊是李家的命脈，是我爺爺一生的心血，我是李家後代，我有義務捍衛李家的一切，放心吧，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我明明知道，惠兒此去姚家，姚遠定會百般刁難，而我一時又想不出比這更好的辦法來，我只求老天降下福旨，保佑惠兒渡過難關---

　　她不快樂？我怎麼會有開心？

　　細心的朵兒早已看出了我的憂心忡忡，我給她上課時也心不在焉。

　　老師，你不要太過擔心，我姐姐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下課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朵兒用一種關切的眼神望着我，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答應了她。我不想讓她也因此而不快樂。

　　這是一處距李府不遠的桃林，適逢盛夏，桃花早已落盡，樹上掛滿桃果。林中正有一塊空地，一石桌，兩個石凳，恰有一些點點陽光傾斜下來，隨輕風搖曳。我和朵兒相向而坐，她朝我微微一笑，從懷裡拿出一個本子來，遞到我手上。

　　老師，這是我學着寫的一些小詩，你看看，幫我修改修改，好不好？

　　嗯，我看看---

　　我是一片自由幸福的雲朵 看到如此娟秀的字跡，望着眼前這個快樂的朵兒，我也欣慰的笑了。

　　我是一片自由幸福的雲朵

　　為你 舒展着萬般淡泊

　　風浸 霞染

　　鳥兒哄睡了我的寂寞

　　我願做你心中永遠的朵雲

　　鋪就一座莊園

　　幻化一種夢境

　　當流星劃過

　　便落下我厚重的依託

　　喜也好 悲也罷

　　斑駁的映射

　　悄然的吹散

　　對應了時空交錯

　　而我以不規則的修辭和章法

　　寫一世我空靈的溫柔

　　雲歸 何處

　　聚散 依依

　　如媾 如火

　　還好

　　還好夜有星河

　　和你的愛交織成生命的承諾

　　冬逃不過憂鬱

　　夏抵不住奔放

　　因為 你在 我才安詳成

　　天空里一片自由幸福的雲朵

　　朵兒，你寫得真好。看了你寫的雲朵，我也心花怒放了。彷彿我就是你文中的主，如果可以，我真願意為她庇護一生的美麗---

　　真的嗎？朵兒興奮的望着我，眼裡閃着光，溢滿了幸福---

　　我不再說話了，我怕打擾到她的歡喜，她是一片自由的雲朵，是寧靜天空下無憂的雲影，陽光給她溫暖的愛，風兒給她輕淡的思緒，我只在心裡默默的祝福：朵兒，一生安好。

　　到了傍晚，惠兒還沒有回家，我的心不免慌亂起來，老爺老夫人也甚是擔心，惠兒的性格他們都知道，溫柔卻堅韌，老爺說他該陪惠兒一同去姚家的，但惠兒固執得很，她說她長大了，她理應挑起家裡的重擔。

　　惠兒一定會回家的，不管多晚。而我始終放心不下，我便去村口等她。

　　這本來是一個安靜的夜晚，但誰又能聽到我心裡的波濤洶湧？

　　可這一等，於我又是一世。

　　我終於看見了她的身影，在淺淺的月色里逐漸的明朗，我好似聞到了一陣淡雅的幽香，銷魂懾骨，而她腳步那麼輕盈，不驚擾一顆小草，一身薄絲的衣衫，如蟬翼，給夜色平添了幾分朦朧和嫵媚---

　　惠兒----我大聲叫着她的名字。

　　她如一絲輕風落在我面前：我不是惠兒，我是慧兒，但都是你愛的人---

　　惠兒，慧兒，她是她的前世，她是她的來生。我終於明白了，我和惠兒交錯了時空，我與慧兒被陰陽隔斷了紅塵，卻塵緣未了。一個慧兒，一個惠兒，她在她的軀殼裡，她在她的靈魂里，卻都是神的化影，為了完美一場時空之戀，她們無意間闖進我的世界，驚擾了我的寧靜。

　　文哥，其實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慧兒望着我，語氣無限的溫柔：喜歡透過指尖的罅隙看月光，可以看到月光柔和的顏色。如果四十五度的仰望是思念的稜角，我想那個方向肯定有你的痕迹。都說：愛比不愛更寂寞，我說：愛比不愛更快樂。就像正午的陽光，捧起的是滿手的溫暖，握起來的卻只剩下餘溫。只是我心中有一架塵封的鋼琴彈奏着曠世絕戀，任憑我只是你的插曲，更甚只是一個淺淺的音符，短暫的劃過你的指尖。時間偶爾會想起，鋼琴偶爾會悲泣，那個被遺忘在凌亂角落的音符，時空也在匆匆的腳步里，點點滴滴地斑駁我僅存的一絲記憶，就像一面透明的玻璃牆上有了越來越多的霧氣，玻璃的一面是我心酸的過去，另一面的是遙不可及的未來----

　　與你邂逅，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場命中注定。我拉住慧兒的手，輕輕的說：常常靜靜的想，多年以後，當你我翻閱流年裡的章節，是否會為這一頁而慨嘆？那些美麗的愛與哀愁，是否會靜好我們彼此生命里的馨香？我深知，這一場駐足，將傾盡我所有的溫情；卻不知，這一個回眸，能否改寫所有的悲喜？而我，只想以淚流滿面的感動，泅渡於你如水的深愛---

　　文哥，謝謝你。但惠兒還在姚家，姚老爺外出也不在府中，不知道姚遠會如何對她？不過你勿需擔心，惠兒如果真遇上了險境，我心靈立即會有感應，我定會助她一臂之力。我知道你天黑以後會來村口等她，所以我先來這兒告訴你，惠兒她事情還沒有圓滿解決，暫不回家，但請你放心，她很好，她也很想念你。

　　慧兒-----我再想抓緊她的手，卻感覺一絲柔柔的風劃過我的手心，她又走了，瞬間消失在恬淡的月色里----

　　而我沒有一點點矢落，我心裡有的是溫暖和滿足。

　　我正欲轉身回去，只聽得有人在大聲叫我：

　　文公子------

　　一個女孩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是靈兒。

　　文公子，你果然在這兒，我們都好擔心，姐姐飛鴿傳書回來說今晚不回來了，我們快回家吧。

　　嗯，好吧。謝謝你，靈兒。

　　還跟我客氣，文公子。靈兒沖我調皮的一笑，我也樂了。她總是這樣無拘無束。

　　今晚的月色真好。靈兒就如小精靈一般蹦蹦跳跳走在我的前面。突然靈兒“哎呀”驚叫出聲來---

　　我也一怔，她怎麼了？

　　蛇----蛇----靈兒一邊叫着一邊撲倒在我懷裡----

　　靈兒---我抱住她，喚着她的名字，她已昏厥了過去。因為她穿着裙子，我發現她的右腳流着血，不好 ！她被蛇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