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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迷濛

手機:M版  分類:愛情小說  編輯:得得9

  一

  窗外的一縷春風將朱杏的思緒吹得亂七八糟的,她散開一頭淡紅色的長發,那髮絲帶着幽幽的洗髮水的清香在窗口飄蕩着。她對着外頭的那片漆黑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天空沒有一點星光,它黑得似乎有些深沉。遠處的路燈下有棵樹,濃密的枝葉向兩端伸展開來,像極了一個男人的懷抱。

  這使她想起了施的懷抱,寬大而又溫柔。每回他向她走來時,他總是這樣展開他的懷抱讓她飛奔過去。她想他一定非常喜歡她飛奔的樣子如同她喜歡他展開懷抱的那種能包容一切的男子氣概那樣。

  他的臉上總浮現出一種爽朗的笑,有時會笑出聲來。哈哈哈……很有男人味的笑使這張至今仍舊英俊的臉上又增加了幾分令朱杏痴狂的東西。等他將她摟進懷中的那一刻她便聽到她的頭頂上這個男人的聲音輕輕柔柔地富有節奏感地叫她:杏兒、杏兒、杏兒。

  那聲杏兒在施走後的每個夜晚重複地響起,她獨睡在一張偌大的雙人床上無數遍地夢到他抱她吻她,反覆地喚她:杏兒。

  她不明白他們在一起為什麼不能幹點別的,比如共同談論一個相對比較嚴肅的話題,或者出去在春日下散散步,手牽着手去往一片有綠茵的地方,而是一個勁地在房裡做愛?他們在那張偌大的床上彼此親吻和摸索,以此來渲泄各自的想念和激情。在靈與肉經過了幾個周甚至幾個月的分別之後,他們似乎必須要用這種方式來獲得一次完美的重逢。

  他們如饑似渴地盼望着這樣的重逢,於是每次見面他們總會做三次愛,在每次的空隙間,他總要將身子支起,端起床頭柜上的一杯她為他沏好的茶用力地喝一口,然後無言地伸出一隻手來,枕住她的頭。往往在這個時刻朱杏看見他額頭和鼻尖上閃着點點汗珠,那些可愛的水晶般地東西從他的額頭和鼻尖往下滑,滑到一半時她便舉起手輕輕地為他拭去,於是他笑了,她也笑了,接着他們又開始接吻,在床上不斷地摟抱,做愛。

  做愛是一件很能消磨時間的事,彷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到了他要離開她的時間了。這靈與肉的每一次分離都讓朱杏覺得痛苦不堪,她總是像個孩子似的在他的懷中哭泣着。有一回,她居然將他的襯衫哭濕了一大片,那淚跡從他的衣領處出發一直到他的胸口。他說:不哭,杏兒,不哭。

  施走了,他下樓梯的速度很快,噔噔噔……頭也不回地去趕着坐最後一班通往他所在的那個城市的末班車。他頭也不回,自然也就沒有見着她在他背後凝望的樣子,她懷念着過去他回首的情景,他走到樓梯的三分之一處忽然回頭與她的目光相遇了,又急急地跑上來,摟住她狂吻一番后說:進去吧,別送了,你這樣,我受不了。後來乾脆他下定決心在離去時不回頭了,是的,他怕,怕她的目光給這個男人帶來無形的壓力。

  在另一個城市有他的家,那家成立於十年前的夏季的一天,那天特別熱,她不知道他怎麼會選擇這麼一個天氣與那個女人結婚?他穿着一件西裝,脖子還掛着一根價格不菲的領帶。他的新娘挽着他的胳膊出現在眾人面前,女人的笑是燦爛而又幸福的,那種燦爛和幸福恐怕是她得病後從未有過的吧。

  她是個不算漂亮卻又是很幸運的女子,朱杏不止一次地這麼想。

  施在那一刻卻熱得發慌,他時不時地用另一隻手下意識地去折騰他那條領帶,使它儘可能地鬆弛一點,不至於將他綁得太緊。他這種不自然的舉止,在場的所有人可能都不會太在意(包括他身邊的新娘),除了朱杏。

  她看着瘦小的女人羞羞怯怯地跟着她曾經的男人在眾人面前一一敬酒的幸福的模樣,又順便往女人的胸部處一瞥,左邊的乳房明顯比右邊的要小一些,使那件婚紗穿在她身上顯不出半點新娘的氣質。那是手術的結果,醫生說這次手術還不能確保有完全治癒的可能,這種病多數靠的是奇迹。

  十年了,活着也許真是奇迹。那女人活着,當然朱杏也活着。她們都在為對同一個男人的愛而活着。

  二

  十多年前,秋葉漫天漫地地在校園的高牆內飛舞,十月的空氣里飄蕩着一股並不真切的青草味兒。花圃里有幾株開得正好的桂花,陣陣的香氣伴着這股青草味纏繞開來,使這個校園裡的秋變得分外清馨。

  朱杏捧着書與幾個女生從宿舍樓里下來,偶然撞見施由遠及近地朝她們的方向走來(他的手中同樣握着幾本書和一些講義,當時他是他們學校最年輕的講師之一)。他們在一條寬寬長長的通往教學樓的路上相遇了,四周桂花的香氣和那股渺茫的清草味兒使彼此的身心都得到了愉悅。女生們紛紛向朱杏扮着鬼臉,然後又一起奔跑着走出他們的視線,任她怎麼喊也喊不住。

  這場師生戀在如今的朱杏心裡仍然是無比神聖的。

  她在校園裡的一株棕櫚樹下為他獻出了少女最初的激情和愛戀,然後他抱着她興奮地旋轉着、旋轉着、旋轉着,讓世界萬物在他們的眼裡迷濛起來。

  這天是個黃昏,天剛剛下過一場雨,天氣異常地新鮮,偶爾秋風一吹,還會從樹葉間滴下幾顆雨點來。也就是在那個秋日的黃昏,教師宿舍樓上響起一個宏亮的男高音,那男高音透過這稀薄的空氣輕易地落在他們的耳畔——施老師,您的電話。

  他迅速地放下她,讓她在原地站定。別走開,等着我!他說,轉身往那個聲音所在的方向小跑着去了。

  她在那株棕櫚樹下一等就是幾個小時,女生宿舍的燈都熄了,她卻依然固執地等待着那個讓她別走開的情人。後來,在一道蒼白的光線下她看見一個穿着咖啡色風衣的男人向她走來。施——她忍不住叫他。那聲音是纖弱而又無辜的。他向她走來,目光痴痴地盯着她,又一把將她抱住。

  怎麼啦?她問。

  我父親去世了。他低垂着頭,好讓自己的唇可以貼近她的頸部,然後就在她的頸部深深久久地一吻。那吻的方式令朱杏感受到了這個男人最最脆弱與無助的一面。

  她猛地與這男人的悲痛處意外撞擊了一下,便按捺不住心中的那出於母性的憐憫,深情地去迎合著他的這個吻,將頭高高地仰起,儘可能地去給他最大慰藉。

  十月的天氣在夜裡明顯有些冷,有幾隻不知名的秋蟲在雨後的暮色中啁啾地叫喚着。朱杏被她的情人緊緊地摟抱着,貪婪地輕撫着她柔嫩的肌膚。她在黑暗裡一伸手去居然摸到了男人額頭上大顆汗珠,男人奮力地以愛的形式向她的肉體和靈魂進攻,她便被動地因亢奮和緊張而呻吟着。

  他們第一次做愛是在一種近乎原始的氛圍中完成的,一株棕櫚樹成了他們惟一的見證。這麼多年了,那樹一定還在吧。有時候,朱杏懷着一種神往的心情想着。

  當年,施沒有與她作最後的道別。他只留下了一封情意綿綿的信,托她的密友帶給了她。她捧着那封信一遍遍地讀着,淚無休無止地流下來,穿透了紙背。信里除了那幾行他急速寫成的纏綿的句子外還有他老家的電話號碼。事後的一段日子裡,她不停地打着他家的電話可就是打不通,好不容易通了,電話那端傳來的卻是一個中年女性的聲音。

  那中年女人的接電話時頗有一種不耐煩的聲氣,她提着尖細的嗓門說:他不在,老是有人找他煩都煩死了!接着便把電話掛斷了,於是朱杏惟一的一線希望也就這樣被無情地掐斷了。

  那年的初冬,朱杏離開了大學校園,沒有人知道她的離去是為了什麼,除了她的那位密友。

  朱杏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因一次意外而雙雙死於非命。據說那是一場火災,朱杏那夜在鄰村的一個小朋友家回來時看見漫天的煙霧瀰漫在整個村子的上空,一團巨大的火毒獸般猛烈地吞噬着她的家,讓所有因這個家而帶來的幸福感在片刻間化成灰燼。全村的男人都投入到這場救火中去,女人們都在一旁彷徨而驚恐地尖叫着,她被一個高大的女人抱着躲開了生離死別的現場。

  從此她便與舅舅在上海的一條窄小的弄堂里過起了相依為命的生活。這位善良的一生都沒能娶上老婆的老男人一心撫養着姐姐留下的遺孤,將她視同己出。 [1] [2] [3] 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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