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愛上我的錢

　　一

　　這段時間我常失眠，常常瞪着乾澀發疼的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視線開始模糊起來。我試過從一數到一萬，喝一些安神的茶，但是收效甚微。我依然睡不着。

　　我居住的城市並不適合養生，悶熱，煩躁，空氣中夾雜着塵埃的味道。住在這樣的城市很容易讓人發狂，我想過離開，但是最後我還是選擇留下，因為在這裡有我的小寒。

　　小寒說：“我並不愛你。我愛的是你的錢。”小寒說得很直接。

　　父親去世給我留下一大筆錢，還有一間效益不錯的公司，有三個叔叔幫忙看管，所以我只需要在他們簽署文件的時候去公司一下。換一句話說，我有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去揮霍。縱使我不承認是揮霍，但是小寒是這樣說我的。

　　對小寒，我是又愛又恨。這個才二十齣頭的女孩，說話總是帶着刺，直接得叫人受不了。我說：“小寒，你要改一下你的性格，至少，你要學會婉轉一些。要不，沒人敢要你。”

　　小寒一臉的輕蔑：“誰說我沒人要了？你不就是我的嗎？”說完就瞪我一眼。

　　對小寒，我總是這樣無可奈何。

　　二

　　小寒的出現純屬意外。

　　三個月前，我常去一間叫歌哥的酒吧。我去歌哥的目的很簡單，我只是想在那裡遇到一個人，四年前突然離我而去的女朋友安然。朋友告訴我，他在歌哥見到一個女孩，很像安然。我直覺那就是安然，我相信她還在我所在的城市，因為她和我說過她喜歡這座城市。

　　在歌哥，我沒有遇見安然，卻遇到了小寒，一個和安然很像的小女孩。

　　那一天，小寒醉得不省人事，跌跌撞撞地一頭撞進我的懷抱，我扶起她，看見她手上拿着的牌子號碼，正和我手上的號碼一樣。這間酒吧有個慣例，如果女生拿着和你一樣的牌子號碼的話，就表明，她看上你了。

　　小寒摸着我的臉，把我抱得很緊，喃喃地說：“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莫名其妙。小寒卻越發把我抱緊，我不能抗拒。小寒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逐漸的刺激着我的神經，我感覺有點暈。瞬間的迷糊之後我把她推開，我以為她又是一個剛失去愛情的女孩子，我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小寒摸着我的臉，一隻手勾着我的脖子，“我知道啊，你叫唐然，28歲，喜歡揮霍。四年前你還為了一個叫安然的女孩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瞭然……我說得對嗎？”

　　我驚訝於小寒的話，但她說的都是事實。我突然對小寒有了興趣。我看着小寒，她躺在我的懷裡，醉得滿眼的嫵媚，我的慾望彷彿也被點燃。我猛喝了一杯白蘭地，然後飛快的拖着小寒上了車，我們瘋狂地糾纏，直到最後我們都冷卻下來，漸漸地睡去。半夜時分，我看見小寒，在黑暗中睡得像一個孩子，我點着一根煙，看着手上閃閃的紅光，突然感到無比的孤獨。

　　三

　　我醒來的時候看到一雙大眼睛在盯着我，是小寒。小寒有一雙精靈的眼睛，直勾勾的會把人看得害怕。

　　我起身穿好衣服，然後帶着小寒跑遍全城。我買很貴的衣服給她，小寒也樂意接受。我喜歡把錢花在小寒身上，就好像是花在安然身上一樣，我知道我把小寒當成了安然。

　　小寒很自戀。她可以對着鏡子獃獃地看上半天，每一次出去我都要等她在鏡子前打扮兩三個小時以上，可是我卻很願意等，我願意靜靜地看着小寒纖細的手，慢慢的把她自己變得妖艷起來。這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更是一種榮耀。

　　我以為，小寒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天亮了，她就會離開。但是，小寒卻在第二天就搬進我的家，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開始的幾天，我喜歡和小寒做愛，這當然和慾望有關。但是一個月後我感到自己慢慢的愛上了小寒，這是不可思議的事。自從安然走後，我就沒有再愛上過任何人。我和小寒，像是一場有預謀的偶遇，我預感我們之間要發生什麼。

　　小寒會很早的起來給我做好早餐，雖然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但是慢慢的我也吃起了早餐。小寒一大早的就拉着我去跑步，開始的時候很累，連呼吸都很困難，胸口很悶，我的身體經過這幾年的日夜顛倒，被太多的煙酒和慾望侵染，彷彿已經殘廢，但是很快我也習慣了。漸漸的我覺得自己的精神也好了很多，失眠症也不治而愈了。我覺得小寒，可能就是安然帶給我的天使。

　　四

　　那一天小寒在給我煮牛奶，我看到她彎下腰，很專註的看着火苗一閃一閃的。人有時真的很奇怪，常會被一些很細節的東西感動。當我看到小寒額頭上細細的汗珠，彷彿突然生出一種憐愛，我所有的堅持突然支離破碎。我說：“我來煮吧，小寒，我也會煮的。”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去看電視吧。”然後把我推開。

　　我站在小寒身邊，覺得無能為力。一刻鐘之後我看着小寒，說：“小寒，我愛你。我願意娶你。”我突然覺得我需要一個家。

　　“可是我不愛你。”小寒把牛奶倒進杯里，蒸氣縈繞着小寒的臉，“我遲早都會離開你的。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還有，你認識我多久，就說願意娶我了？你這樣做，是對愛情的不負責。”我啞口無言。

　　十月的時候小寒生日，我親手做了一個雙層奶油蛋糕，吹滅蠟燭的一剎那，我看到小寒眼裡閃出的淚光。我們什麼地方都沒有去，一直在房間里糾纏。我半躺在床上，小寒枕着我的手，微閉着眼睛。突然她問我：“你有沒有愛上過別人？”

　　“有！”我很乾脆的說。

　　“誰呢？”小寒做出了傾聽的準備。

　　“她和你不同。她很愛我。”我很願意和小寒說安然，“可是她離開了我，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你知道嗎？我去歌哥，就是為了尋找她。”

　　“那你還愛她嗎？”小寒彷彿很有興趣，她抬起頭看着我，眼裡彷彿有絲絲的失落。

　　“嗯。我很愛她。如果她還在我身邊，我想，我們可能已經結婚了。”這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話有一絲的蒼涼。

　　“你想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子嗎？”小寒彷彿有無窮無盡的問題，我覺得小寒正在引誘着我墮入一個叫講真心話的遊戲里，而我卻樂意墮入。

　　“想！”我轉過頭，很驚愕的看着小寒。“你知道她在哪裡？”

　　“我知道。她是我的老師。我高三的補習老師。我知道的所有關於你的事，都是她告訴我的。她和我說你很好，很努力的為你們的未來奮鬥，整天的工作，甚至和上司的女兒曖昧着，百般討好她，雖然你不愛上司的女兒，但是你不知道，你這樣做傷害了她。我看到現在的你，一點也不覺得你有多好。反而覺得你像個癮君子，揮霍，墮落，不上進。你其實不配得到愛情。”

　　五

　　我感到無比泄氣。小寒的話像一個毒瘤一樣侵蝕着我的靈魂，我不知道我曾經這樣傷害過安然。

　　我問小寒：“安然現在在哪裡？我想見她。”

　　小寒說：“你不要再打攪她了。她快要結婚了。她是和我去過歌哥，她也看見過你，只是那時候，你沒有看見我們。我們就站在你的身邊，你喝得很醉，只看見我，你不知道，她就在我後面。她看見你這樣，她說，她很失望。她不想再見到你。那年她的離開，也只是賭氣，只是連她也想不到的是，那次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小寒的話深深震撼了我，我想，無論如何，我要找到安然。我有話要和她說。我感到我還有最後一絲希望，我不能放棄。我問：“可不可以告訴我安然在哪裡？”

　　“我只能說她在上九路。”

　　第二天小寒就搬出了我的家，並且很快就消失在我的生活中。這時候我沒有時間再考慮小寒的去向，我滿腦子都是安然。在上九路，我敲遍了幾乎每一家住戶的門，終於找到了安然。我看見安然正在布置房間，房門上大大的“喜”字像紅燈一樣刺激着我的眼睛。我說：“安然，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我還知道你今天會來的。”安然一邊說一邊忙碌，頭也不抬。我想象過千百種見到安然的時候的激動心情，可是我現在卻感覺很平靜。我看到她現在的生活，安穩平靜，幸福無邊。我突然覺得我是個入侵者，正在破壞別人的幸福。

　　“你來恭喜我的是嗎？我快結婚了。”

　　我咬着牙，我不管什麼了，如果我再不說，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我鼓起了最後的勇氣說：“你能回到我身邊嗎，到現在，我已經學會了怎樣愛你了。”

　　“我們回不去了，那次我賭氣跑出來，我以為我還能回去，可是我碰到了現在的他，他很愛我，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安然很平靜的說著，“你應該去找小寒的。她其實是愛你的。”

　　安然的話讓我無比意外。安然接著說：“是我叫小寒去找你的。四年前，那時候你還是個窮小子，滿心的鬥志，完全不像現在，什麼事也不幹，我雖然不再愛你，但是我不希望你還陷在四年前我的離開之中，我希望看到充滿陽光鬥志的你。我讓小寒去解開你的心結，她其實在四年前就愛上了你，她說不愛你，只愛你的錢，只是一個掩飾。她為你做了這麼多，你應該看得到的。”

　　於是我想起了四年前，那時候的我剛大學畢業，心高氣傲的我一心想靠自己的能力出人頭地，父親的公司對於我來說也只是個擺設，我根本沒想到要去接手他的公司。這成了父親的一個心病。直到後來我碰得頭破血流，然後父親去世，我才接手父親的公司，可是我從此變了一個人。那個時候我去小寒家接安然，離開的時候我總看見一個小女孩在門口張望，那雙眼睛透着戀戀的不舍，原來那雙眼睛，早已把我記在心中。只是這幾年，小寒有了太多的改變，直到現在遇到，我已經認不得她了。

　　從安然家走出來的時候，我決定去找小寒，無論她是否接受我，我都要告訴她，我是真的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