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愛

　　“我活着只是活着，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能看見你。”

　　在春陽房裡，韓沫找到一張紙，字跡已經模糊，卻像一把刀直刺心臟。她倒了下去，感覺不到痛，似乎呼息停止，一切都在消失散去。

　　醒來是在一家醫院。護士小姐膚色白凈，笑着說你醒了，我去叫張醫生。韓沫靜靜躺着，眼睛凝固在白色牆壁上，記憶也一點點變白，像紛亂的雪，不斷飄飛跌落，覆蓋了一切。

　　張醫生很高興，三兩步進了病房，笑容可掬地望着韓沫，朗聲說你醒了，感覺怎麼樣？韓沫置身在另一個世界，帶着歡喜越走越遠，臉上笑容恬淡，對着窗外吹來的風，風裡宜人的香味。

　　她是不是，這裡有問題？護士指指自己圓胖的頭，做出迷惘難解地樣子。你去買飯，要容易消化地，快點去。我知道了，還要快點回，我保證像閃電一樣，轉瞬消失，又立刻出現。

　　護士很快回來了，可是韓沫不見了，病房裡空空蕩蕩，張醫生也不知在哪。走廊里坐着兩個病人，年紀很大，扯着嗓子在聊天。一個說他們一起出去了，另一個立刻反駁說只有一個女孩子，兩人爭起來，都說自己親眼看見，誰扯謊誰是狗，聲音越來越大，無法停止。

　　韓沫從醫院跑出來，她要去找春陽，一輩子陪着他。她急切地往前走，從一條街到另一條街，然後是下一條，沒有方向，也不知該去哪，只是不斷走，穿過車流、涌擠的人群。

　　張醫生緊跟在後面，粗聲喘氣，不斷說，你想去哪，你不能這樣急走，會暈倒地。你別著急，我們去吃飯，吃完飯，我開車送你！

　　我會把醫藥費送去醫院，你不要跟着我。韓沫站在路中央，回頭看一眼張醫生，表情非常冷淡。別站在這，車太多了？ 張醫生大聲喊，卻被刺耳喇叭聲淹沒，韓沫轉身走了。

　　張醫生被一輛車攔住了路，他焦急地望着韓沫，可是轉瞬間韓沫不見了，眼前只有急馳而過的車，匆忙往來的人群。

　　走出車流，在涌擠的人群中，張醫生努力尋找，卻一無所獲。等到夜色低垂，他只能往回走，一步跟着一步，腳像灌了鉛，身體卻輕飄無力，慢慢搖晃，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去。

　　半個月後，一個男人來醫院找張醫生，自稱韓沫的朋友，來幫她交醫藥費。張醫生極力推脫，說沒多少錢，不用交了，真不用，白凈的臉上現出紅日一樣的笑容，不知是熱，還是太高興了。

　　來回推了幾次，錢擱在了桌上，兩個人都沒動。韓沫現在，她怎麼樣？張醫生拿起茶杯，又輕輕放下，心裡如火在燒，愈燃愈烈，卻不知如何安置。他希望見到韓沫，看見她笑容明媚，一切都很好，那樣即使再不相見了，他也會安心。

　　韓沫出了車禍，她不在了。不，不可能，這不是真地！張醫生忽然被一塊巨石砸中，痛苦地低下頭，再也無法抬起來。四周一切慢慢癱塌，不斷陷下去，無止無盡，到處一片昏黑黯然。

　　被車撞后，韓沫躺了三天，她一直在夢裡，就像一切都已如願，淡淡笑着，很美。自從十七歲，她遇見春陽，就很少笑。春陽有女朋友，後來那女孩生了重病，去醫院第三天，用一把刀結束了生命。

　　那把刀是春陽帶去醫院地，他認為自己是兇手，殺了最愛的人。韓沫每天去找春陽，希望陪着他，卻被拒在門外，後來春陽搬走了，只留下一句話，“我活着只是活着，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能看見你。”

　　你是誰？我是韓沫的朋友，來替她付醫藥費。不，你是春陽，應該去找韓沫，她在等你！我不是春陽，你弄錯了。沒有錯，愛一個人就要在一起，不可能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