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捍衛古建築的女人

手機:M版  分類:江湖柔情  編輯:小景

  向利奎住在一個祖輩留下的老院子里,多少年了,一直就這麼平平安安地住着。誰也沒想到,忽然有一天,來了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男人說他叫區新石,過來跟他說,這個地方要拆遷,限期搬走。向利奎驚得嘴巴張着老半天,稀里糊塗地聽着,區新石臨走還說會賠給他大筆的拆遷費,從此他就可以離開這個破舊的小院,住進寬敞明亮的高樓。

  區新石走後,向利奎忽然覺得心口隱隱作痛。想到在這個祖祖輩輩住着的老院里再也住不成了,他就穩不下心來,從這個屋走到那個屋,又從那個屋走到這個屋,摸摸這兒,瞅瞅那兒……一想到這個老院將毀在他的手裡,就禁不住老淚縱橫。

  現在,就向利奎一個人住在這個院子里,他有個兒子在美國留學,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不把這件事說給兒子聽的好。但他心裡明白:他有個老友也住着一套老院,後來開發商要推倒,老友拚死保護,最後還不是被推掉了嗎?現在看來,這個老院被推倒的命運,他是阻止不了的。

  這天,向利奎正在院子里撫摸着一根木柱子落淚,就聽見幾輛推土機的“隆隆”聲由遠而近,他慌忙跑出院子,只見三輛大型的推土機已經停在了門口。這時,區新石從一輛轎車裡走了出來,他走過來,對向利奎說:“大爺,準備好了吧?我們開始工作了。”

  向利奎回頭望了一眼這個住了一輩子的老院,含着淚沖面前的區新石點了點頭,然後低着頭大踏步朝別處走去,他想躲得遠遠的,不願看到老院被推掉的慘狀。向利奎剛一走,區新石就對手下下了命令。

  三輛待命的推土機頓時啟動起來,正準備駛向老院,突然跑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攔在了推土機的面前,她張開雙臂,大聲喊道:“不準推。”眾人都愣了,剛啟動的推土機也停了下來,幾個司機都扭頭看着區新石。

  向利奎聽到喊聲也回過頭來,就見一個女人毫不畏懼地站在了推土機面前,正揮舞着雙臂,嘴裡不停地喊着:“不準推,不準推!”他走過去,定眼瞧了瞧,這個女人他認識,叫英姑,看上去有點不太正常,瘋瘋癲癲的。英姑就住在離這裡不遠的一個小區,和她姑媽一起生活,後來姑媽去世了,她就靠姑媽留下的積蓄生活。

  向利奎是半年前認識英姑的。原來,英姑好像對向利奎門前的一個涼亭有種說不出的喜歡,每天總會過來,在涼亭里一坐就是大半天。有一次,向利奎過去和她搭話,問她為何天天到這裡來玩,可英姑只是低着頭傻笑,什麼也不說。

  但是,這個瘋瘋癲癲的英姑為何要阻止推倒這座老院呢?這令在場的人誰也想不通。

  再看區新石,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蒙了,他愣愣地看着英姑,不知道她究竟是幹什麼的,竟敢前來干涉他的工作?正疑惑,一個人附在他的耳邊嘀咕了一陣,區新石隨即就呵呵地笑了起來,然後對手下的人說:“她是個瘋子,去,把她拽到一邊去。”

  英姑顯然是有備而來,看着幾個壯漢向她走去,她忽地從懷裡拿出一把剪刀,比劃着說:“你們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死在你們面前。”說著,英姑就把剪刀對準了自己的胸膛。

  事情一下子僵住了,顯然,區新石也不想因為拆一個老院子而惹出人命,他喝退了那幾個人,就想先設法把英姑手裡的剪刀騙到手,然後再把她弄到一邊去。這樣一想,他就對那幾個司機說:“快把推土機開走,今天暫時休工。”

  果然,英姑看到推土機走了,就放鬆了警惕;區新石趁她不注意,一下子奪走了她的剪刀,然後喊了幾個人,就要把英姑架到一邊去。英姑拚命地掙扎,又喊又叫,還咬破了一個人的手臂。那幾個人氣壞了,把英姑擲到地上,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向利奎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正想走過去拉開,這時,從圍觀的人群中走出一個外國人,他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很氣憤地說:“你們快停手。我是美國的記者,這個女士阻止你們拆除古建築,她是對的。你們憑什麼打人?”

  區新石怕事情鬧大了,趕緊讓手下住了手,走到那個美國記者面前,賠着笑臉說了些道歉的話;可那個美國記者卻並沒善罷甘休,他拉着區新石來到古老的院牆邊,指着上面的一個牌子說:“你念念,上面寫的什麼?”

  區新石盯着那個牌子,哪裡說得出,牌子上寫着:市級文物,注意保護。其中的道理,區新石是懂的,可他也是一枚任人擺布的棋子,知道是巨大的利益在誘惑他的老闆這麼做。他只是扼殺古建築的一個劊子手而已。

  那個美國記者還是不依不饒,說:“據說在我們美國的一個小鎮,有一座具有代表意義的徽派民居,是在中國拆下構件,原封不動地搬到美國的。我們先不論這種做法是否合理,可是這些文物如果在中國得不到保護,還真不如搬到國外。如果真是那樣,難道你們中國人幾百年後要去國外看自己的古建築?”

  美國記者的一番話,把區新石噎得目瞪口呆,只好帶着手下的人灰溜溜地走了。

  事後,向利奎聽說,那個美國記者把當時英姑阻攔拆老院的鏡頭拍了下來,發到了網上,引起了上面的注意;而且據說還有人看到,上面的文物部門還為此專門找到了英姑,對她表示了感謝。這些都是向利奎聽別人議論的,誰也說不出真假,但有一點卻是事實:幾天後,來了幾個人對向利奎的小院進行了考察論證,然後在圍牆上加了一個牌子,上面寫着:省級文物,強加保護。

  至此,向利奎總算放下心來,慶幸小院躲過了一場劫難。只是有一點,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當初英姑為何捨命保護這個老院呢?因為在向利奎看來,這個老院可以說是與英姑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雖說她有點瘋瘋癲癲,雖說她幾乎天天來門口的小亭子里玩,可是這些都不能成為她捨命保護老院的理由呀。

  英姑還是天天來玩,她坐在小亭子里的木凳上,望着遠處熱鬧的街面,從來就不知道厭煩。向利奎過去問了好幾次,問她為何要保護這個老院,可每次英姑總是低下頭,傻傻地笑着,從不說什麼。

  轉眼就是幾個月過去了,不知從哪天起,向利奎突然發現,英姑有好長時間不來了,莫非她出了什麼事?又過了幾天,還是沒有看到英姑的身影,向利奎放心不下,就去前面的那個小區里去打聽,終於找到了英姑的家。

  是一個男人給向利奎開的門。男人看上去四十歲左右,一臉的絡腮鬍子,說他叫段小非,是英姑的男人,剛結婚才一個月,英姑就出車禍死去了。向利奎聽說后,心裡有些難受,就岔開話題,提到了英姑保護他的那座老院的事兒。

  段小非低下頭,半天才說:“她保護那個老院子,是為了我。”

  向利奎很吃驚,不知段小非為何說出這樣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來。在他的追問下,段小非才說出了實情。原來,段小非是街上的一個小混混,經常幹些賭博或者偷雞摸狗的事情,到了四十多了還沒結婚。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認識了英姑,交往了一段時間,他發現英姑喜歡上了他。有一次,他和英姑在向利奎家門口的小亭子里坐着說話,當時他口袋裡一分錢也沒有了,於是就對英姑說:“我有點事,你就在這兒等着我回來。”可是,那次偷錢包他被抓了,被判了八個月的有期徒刑。有點瘋瘋癲癲的英姑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段小非回來,於是就天天去那個小亭子等。

  段小非說完這些話,停了停,向利奎看到他的眼裡蓄滿了淚水。過了一會兒,段小非才接著說:“英姑不讓推倒那個老院,就是擔心我回來后找不到地方,因為我當初和她說得很清楚,就在這個小亭子里等我。這是我出獄后,英姑親口對我說的。那一刻,我流淚了,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做小偷了,我要娶英姑,和她平平安安地生活一輩子。可誰知結婚才一個月,英姑就出車禍了……”(責編 :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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