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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斷離奇案(風雲黨崇雅明末清初30年之七)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小景

  巧斷離奇案 (風雲-黨崇雅 明末清初30年 之七)

  楊廣虎

  一夜無事。第二天起床,黨崇雅、蠻牛和袁楷三人早早出去吃飯。

  天氣較冷,三人在街上每人喝了一碗雞蛋湯熱醪糟,吃了油糕,暖了暖胃。有史記載“甜酒亦以糯米釀成,和糟食用,故名醪糟”。寶雞醪糟採用井水,傳統工藝,甘甜可口,酒香悠長。賣醪糟的老人拉着老風箱,噗吱噗吱,很有節奏,黨崇雅和袁楷和老人嘮起了家常。蠻牛年輕不夠吃,弄了一盤豬頭肉攪涼皮,吃得有滋有味。

  等知府大人急急匆匆冒着大汗找見三人時,已經吃完,他準備的美味佳肴,只能給護院的大黑狗吃了。

  鳳翔府的城牆是唐代李茂貞修的,高三丈,四座城門。按照東南西北之序分別叫做“迎恩”“景明”“金鞏”和“寧遠”。 堅固的城牆,用土夯成,外砌城磚,城外壕溝環繞,最寬的壕溝有三丈二尺,最窄的也有一丈寬。雖歷經戰火,熊威猶在。清朝沿用明制,各行省下分設府,清代府的設置的有增改載並。關於各府的等第,自漢郡縣開始,以至於明代,皆以人戶、衝要分大小。地方省、府、州、縣均劃分等級,其一切經制,均需依照等第,不得越逾。黨崇雅知道,清朝初年沿用定製,著吏部依地方之繁簡,將府分為三等,並按等第不同而選用官員。將應選之官員,考其身言書判,精加揀擇后,亦分為三等。凡上等者以上等缺 列名引見,由皇帝欽定;二等者授二等地方,三等者授三等地方,不必引見,俱從公掣籤。鳳翔府地理位置特殊,屬於要塞之地,知府為正四品,補服雲雁,方印。掌一府政令,總領各屬縣,凡宣布國家政令、治理百姓,審決訟案,稽察姦宄,考核屬吏,徵收賦稅等一切政務皆為其職責。鳳翔府下轄八個縣,鳳翔、岐山、寶雞、扶風、眉縣、麟游、千陽和隴州。清代鳳翔府轄區為東界直隸(直轄)州乾州及西安府,西面、北面連接甘肅省平涼府及秦、涇兩個直隸州,南鄰漢中府,東北與邠州直隸州接壤。下轄今鳳翔、岐山、扶風、眉縣、麟游、千陽縣、寶雞和隴州。

  原來這是一起命案,死了二人。有村民過年前帶着細狗在田野里攆兔,狗在枯井旁不走,汪汪不停,村民以為野兔葬入井中,下去下去尋找美味,美美過年,不想發現一枯井內死了兩人,嚇得要死。保長不敢怠慢,急告知府。

  原來法律規定,歷代為了控制和監視底層人民,對老百姓實行伍保制度,對隱瞞不告者進行有伍保連坐、同僚連坐和同居緣坐等刑事處罰。唐代四家為鄰,四鄰為保,百戶為一里,五百戶為一鄉。明朝朱元璋於洪武三年(1370)下詔,戶部籍天下戶口,並置戶貼。登記的主要內容是籍貫、丁口、姓名、年齡等。為防止假冒、偽造,政府將戶貼“以字號編為勘合,用半印鈐記,籍藏於部,貼給於民。”明朝是里甲制或稱保甲制,“以一百十戶為一里,攤丁糧多者十戶為長,余百戶為十甲。甲凡十人。歲役里長一人,甲首一人”。明代法律規定“農業者不出一里之間,朝出暮入,作息之道相互知”。任何人離鄉百里,都必須持“路引”,“路引”實際上就是離鄉的證明。清代十戶為牌,十牌為甲,十甲為保。

  清朝法律規定,每年的四月初一至七月三十十農忙時節,除了謀反、叛逆、盜賊、人命、貪贓枉法等大案要案照常受理外,一般小案可不受理,八月初一後方可聽斷。但冬季歲暮,各種案件都要隨時受理。

  出了命案,有人來報,知府不敢馬虎,立即命衙役查看緝兇。

  西府的冬季天冷乾燥,屍體沒有腐爛。塬上乾旱,井深約百米,從枯井中抬出來,是兩名男性,一名約四十多歲,個子低矮,卻很強壯,留着羊毛鬍子,滿臉是土,沒有外傷;一名二十左右,身材中等,脖子上有繩子勒痕,可能被人勒死拋屍。可是誰會把兩個大男人扔進井裡去了?

  知府命人把屍體抬到府衙,張貼告示,號召四方村民辨人。

  有村民認出了,這名四十多歲的男人是柳林鎮的屠夫韓老大,在縣城以殺豬賣肉為生。 “柳林酒,東湖柳,婦人手。”柳林古鎮家家釀酒,香飄千里。釀酒剩下的酒糟養豬,膘肥肉美,韓老大繼承父業,家裡養豬,殺豬為生,在縣城賣肉。據說這個人,屬於矮挫短,但多年殺豬,力大無窮,沒有人能扳過他的手腕。

  可就是這位力大無窮的屠夫,身體完好,卻死了。

  另一位被勒青年無人認識。

  知府叫衙役去韓老大家裡調查。這個韓老大脾氣火爆聞名鄉里,妻子王氏恪守婦道,寡言賢惠,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被暴打,特別是是韓老大每次喝完酒後,心裡稍有不順,就把妻子打上一頓,習以為常。

  這次韓老大之死,有人懷疑是妻子王氏所為。知府大人命人傳來王氏審問,堂上一片威武肅靜,王氏那見的這個陣勢,一下子昏死過去,澆了幾盆冷水,方才清醒。問道丈夫韓老大之死,一概搖頭。師爺悄悄告訴知府,王氏肯定因恨殺夫,不動用大刑,恐不會招認。知府點了點頭。

  聽說動用大刑,王氏當即嚇得龜縮一旁。滿清有十大酷刑:剝皮,腰斬,車裂,俱五刑,凌遲,縊首,烹煮,宮刑,刖刑,插針。老百姓聽了心裡都打顫。她看過遊街示眾的“騎木驢”,羞辱且不說,真是生不如死,將“淫婦”除去衣褲,裸身捆綁坐於木驢之上,木棍嵌入下體(有時木棍上還要塗抹辣椒水或裝鐵刺),木驢滾軸轉動時啟動內部的機關,木棍不斷攪動,將“淫婦”下體繳得稀爛,遂痛得死去活來。

  師爺冷森一笑,命令皂隸大刑伺候,先杖刑,清朝杖用大竹板,長五尺五寸,大頭闊二寸,小頭闊一寸五分,重不過二斤。這些皂隸見錢眼開,門道很多,有的打得皮破血流,而骨肉不傷;有得只見皮膚紅腫,而內里卻受傷甚重。老百姓傳聞,有三個犯人遭受同樣的杖刑,為了少吃點苦頭,他們事前都賄賂了行杖的差役。一個犯人送了三十兩銀子,被稍微打傷一點骨頭,養了一個月的傷;第二個犯人送了一倍的銀子,只打傷一點皮肉,不到一個月就好了;第三個犯人給了一百八十兩銀子,受刑后當晚就步履如常了。

  老百姓怕,政府官員也怕杖刑。明萬曆間年,編修吳中行,檢討趙用賢,禮部主事艾穆、沈思孝,進士鄒元標等人,先後上疏進行彈劾張居正,被張居正和太監馮保聯手反擊,遭遇廷杖,百名校尉衣甲鮮麗,手執木棍左右排列,校尉們有時會按照司禮監太監的眼色,大喝“用心打”,這是告訴行刑者往死處打,行刑者心領神會,打得更加兇狠。每打五下,行刑者要換一個人,校尉們照樣用吆喝聲傳達太監的命令。吳中行和趙用賢,每人挨六十,打畢,吳中行已經昏死過去,好友秦柱帶一名醫生趕來看他,醫生把一匙湯藥給他灌下去,他才蘇醒,到家后,又請醫生把他身上腐爛的肉割掉幾十塊,大的一塊就有一滿把,大腿上往裡挖了約一寸深,肉幾乎被掏空了。大胖子趙用賢,抬到家后,爛肉一塊塊脫落,有的就像巴掌那麼大,他的妻子把這些爛肉用鹽腌上,收藏起來。沈思孝受杖時,把右腿疊放在左腳上,所以他的屁股一邊傷勢較重,另一邊傷勢較輕。回到家后,請醫生剜去重傷處的爛肉,同時找來一隻黑羊,活着割取羊前腿上的好肉,塞到他的傷口處的皮膚里,把皮縫好,敷上藥。過一段時間后,羊肉可以和人肉長在一起。不久,沈思孝按照朝廷的處分決定,應該流放到粵東戍所,他徒步翻越南嶺時,血還在順着腿往下淌。

  王氏平時足不出家門,也無積蓄。几杖下去,打的奄奄一息,知府空又出人命,不敢再打。書隸急忙杜撰好證詞,乘着王氏頭腦不清楚之時,強行簽字畫押。

  可是他們想錯了。雖然年關,急於結案,可這次碰到了烈性女子,王氏雖受盡刑具、牢頭、獄霸等折磨,但寧死不認。查驗現場,證據不足,王氏和鄰里關係相處和睦,沒有人違心作證,只能一拖再拖。加之人命案件,判決死刑最終需要秋審,朝審,鳳翔府知府大恐上面怪罪下來,丟掉烏紗,聽說黨崇雅大人路過,趕緊請來明斷。

  黨崇雅本不想管這些事情,多年為官,低調最好;當一個好人容易,當一個好官難上加難。朝廷一直講“慎刑”,下面目無國法,草菅人命,他痛在心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豈容糟蹋法律,冤枉他人?

  他坐在知府一旁,袁楷坐在其後。宣王氏上堂,三十多歲的女人跟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婆一樣,骨瘦如柴,頭髮髒亂,雙目無神,嘴裡喃喃地說:“我沒害人,我沒害人,冤枉呀!”

  一看就是行刑逼供,酷刑所逼!

  袁楷悄悄對黨崇雅說:“真是一個鳳翔改改!”

  知府一拍驚堂木,王氏嚇得連忙下跪。

  黨崇雅給知府使了一個眼色,說:“知府大人,我看今日就審到這裡。”

  知府不知何意,滿目狐疑。

  師爺連忙給知府幾句耳語。

  “退堂。”知府大聲說道。

  中午三人在街上簡單吃了一頓麻食子,油潑辣子岐山香醋,,美美咥了一頓。黨崇雅不顧年邁,和袁楷,蠻牛三人上路,他心裡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人命關天。三人疾奔事發地勘察現場。冬季的黃土高原北風寒冷,吹得人臉上像刀割一樣,黨崇雅和袁楷兩位老人迎風而上,步伐穩健,到時蠻牛走得氣喘吁吁。

  塬上自古靠天吃飯,乾旱少雨,莊稼歉收,經常遭遇年饉。熹宗天啟二年至思宗崇禎二年,八年皆大旱不雨。或許是天意,崇禎元年陝西旱災,崇禎二年陝西旱災,崇禎三年陝西旱災,崇禎四年陝西旱災,崇禎五年河南大旱,崇禎六年河南陝西薊州旱災,崇禎七年河南陝西旱災,崇禎八年河南旱災,崇禎九年河南陝西旱災。幾乎年年旱災,顆粒未收,賣兒鬻女,甚至出現過人吃人的慘狀。

  現在活着的老者,說起“民國十八年”,眼淚汪汪,幾度哽咽,無法繼續。

  光禿禿的塬上,放眼望去,無限蒼茫。周室發祥之地,贏秦創霸之區,始皇加冕之處的古城鳳翔,一切的縱橫千里之事獨霸天下的偉業都消失在歷史的煙雲中去了。地里還有些未消融的雪,這口枯井旁立了些包穀杆子,由於多年大旱此井無水沒用,善良的村民用包穀杆子立在井旁防止誤入掉去,現在卻成了拋屍現場,令人嘆息。

  塬上遍地黃金,文物眾多,許多人為了生計倒賣文物不知不覺喪生於古墓下,誰人能想到這口古井也讓兩人喪生。事情蹊蹺,袁楷提出要自己下井看看,看井裡還有什麼東西。黨崇雅不允,怕他年紀大了恐出意外,他讓蠻牛去附近村裡雇了二個身強力壯的男子一條長粗麻繩,一男子和蠻子在井上吊著一人下井,此人手舉點燃的蠟燭,以防窒息而死,也便於在漆黑的井下尋找物證,約莫半個時辰上來啥也沒有找到。袁楷不信,要繼續下去,黨崇雅不允。袁楷堅持要去,笑着說:“我的命大着呢?李自成攻城,我和知府唐時明守鳳翔也沒丟命怕啥?就是用沾濕牛皮紙一層層糊在我臉上‘雨澆梅花’也弄不死我怕啥?不讓我下井,那咱倆就不管此事了,打道回府。嘿嘿。”黨崇雅沒有辦法,只好叮嚀一定要注意安全。

  袁楷儘管年老,但由於常年隱居,修身養性,身體健康,活動敏捷,加之做過開封知府,深知案情複雜,不敢馬虎,需要一絲不苟。果不然,他上來的時候,滿手是土,拿到了一些東西,有一條繩子和一條“鳳尾裙”殘邊。

  黨崇雅大喜,忙將此物用白布包好,準備回城。

  袁楷搖了搖頭,用眼光示意了一下。黨崇雅明白,命蠻牛去打發雇傭的二名男子。

  袁楷用手指了指地上,黨崇雅看去,儘管塬上麥地里苗子不高,還有殘雪,腳印雜亂。但是井口有兩雙腳印,一深一淺,一大一小,深而大的好像是男的,淺而小的好似女的,兩人追蹤腳印,離井越遠,卻僅有一雙淺而小的腳印。難道一名女子殺了兩名男人,似乎不妥。這雙腳印一直到了縣城街道上消失了。

  晚上喝了碗小米稀飯,蠻牛喊累去睡了。知府來看,黨崇雅和袁楷借口太累要睡打發了。其實兩人在燭光下仔細研究着井裡的物證一條繩子和一條“鳳尾裙”殘邊。

  繩子油乎乎的,黃土沒沾多少。袁楷拿着手上掂了掂,說,這是捆豬用的。黨崇雅拿來看了看,又在鼻口聞了聞,上面有幾根豬毛,散發著豬的體味,看來這是屠夫韓老大的繩子了。這就奇怪了,韓老大死在井中,怎麼拿自己繩子斃命了?

  這條“鳳尾裙”的殘邊,是綢子做的,藍色底子,金線滾邊,上面綉着牡丹花,紅艷艷的,看來是鳳翔心靈手巧的姑娘手繡的。只是這殘邊,不是很整齊,有撕裂的痕迹。這有奇怪了,井下無女屍,怎麼能有女人的裙子條邊?

  滿族入關后,強令漢民剃髮易服,強制推行的游牧民族服飾,以旗袍、馬褂為代表,是繼“胡服騎射”、“開放唐裝”之後的第三次明顯的突變。《大清會典》和《大清通禮》規定,婦女日常用衣有嚴格規定,並受法律限制。清代漢族婦女的服裝,大抵沿襲明代舊制,變化較男服為少。上衣以衫、襖和披風為主,衫、襖的形制一如從前,披風之制比較特別,多用於已婚女子。比較流行的作法是以綢緞裁剪成條狀,每條綉以花卉紋樣,兩邊以金線鑲滾,走起路來,彩條飄舞,金線閃爍,頗似鳳尾,稱“鳳尾裙”。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天氣雖冷,但街道上已有人。蠻牛愛吃蜜棗甑糕。黨崇雅和袁楷兩人各自吃了一碗“改改豆花泡饃”,這是家老店,現場打饃,脆而不硬;豆花自產,鮮嫩煎熱,再配些蔥蒜、鹹菜,油潑辣子和秘汁,無味無窮。有人拿“金玉瓊漿”來形容,其中“金”說的是金黃的饃片,“玉”指的就是豆花,“瓊漿”是對豆漿的美譽。

  吃畢。兩人看四下無人,老闆是位年輕女子,就拿出“鳳尾裙”的殘邊,詢問可曾見過穿此裙的人?女子仔細看了看,想了想說,好像見過“豆腐西施”田寡婦的。因為都做豆腐豆花,有時候買黃豆碰到,不過,她提醒,最好讓去街頭的“老鳳翔裁縫店”問問。

  看來有戲了。按照所指,兩人急匆匆跑去“老鳳翔裁縫店”,或許生意太好,連夜加班,門還沒開。等了半個時辰才開門,凍得兩人搓手跺腳,相視而笑。兩人假借要做和這殘條一樣的“鳳尾裙”,要看看原樣,見了老闆。裁縫店老闆是位老者,戴着大坨石頭眼鏡,仔仔細細看了“鳳尾裙”的殘邊,確認這是“豆腐西施”田寡婦在他家做的。

  看來這田寡婦和此事有關了。

  問了路人,兩人去找“豆腐西施”田寡婦的店。遠遠的看到一位約四十多歲的女子,頭髮盤起,短袖長裙,腰間系一白色圍裙正在賣豆腐,整潔幹練,客人絡繹不絕。

  沒有上前驚擾。黨崇雅和袁楷又回到買醪糟的地方,要了碗醪糟,向賣醪糟的老人打聽起了“豆腐西施”田寡婦,看到是回頭客,老人拉着風箱打開了話匣,一聽不知道,聽了兩人覺得這田寡婦肯定有嫌疑。

  原來,“豆腐西施”田寡婦早年喪夫,靠着夫家的祖傳豆腐生意,拉扯兒子讀書,只想盼望兒子讀書成才,孤兒寡母早出苦海。不想兒子不愛讀書,就愛四處遊玩。為了拴住兒子,傾其多年積蓄,不到十五歲便給兒子結婚,娶的女子叫玉兒,倒也本分賢惠,可是兒子不爭氣,結婚沒三天,又偷偷跑出家四處遊玩去了。從孤兒寡母由變成了一對寡婦。街坊都知道,屠夫韓老大早對田寡婦有偷窺之心,經常藉著買豆腐送些肉,可是田寡婦看似柔弱,心卻強大無比,不吃這一頭,當著眾人面,把肉扔出門外,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屠夫韓老大拿着殺豬刀夜夜在田寡婦門前轉悠,就這樣田寡婦也不怕,也買了一把刀,每天霍霍磨刀,做着不是魚死就是網破的打算。韓老大面對寧死不屈的田寡婦也無可奈何,但心裡一直念念不忘,誰要欺負田寡婦,他就拿起亮光光的殺豬刀示威。

  看來田寡婦逃不脫了。

  一方面打聽田寡婦,另一方面兩人又去看了看死屍。屠夫韓老大面目猙獰,看似掙扎很久,沒有任何外傷,右手卻攥得很緊,掌中有一條撞淤痕。年輕的男屍,仔細看了看,兩個肩頭高低不一,右肩明顯高於左肩,有一深痕,疑為挑擔所致,但扁擔壓痕不深,說明肩挑東西不重,被勒的脖子,已經腫脹,但繩子印痕可見,還幾根豬毛。看來是屠夫韓老大的殺豬捆繩所致。

  急見到知府,兩人要求知府命令皂隸捉拿“豆腐西施”田寡婦歸案。知府莫名其妙,但不敢言語,派人去辦。

  捉到田寡婦,不可不敢耽誤,即可過堂開審。

  “堂下何人?”知府問道。

  “小民田寡婦,田素娥。”田寡婦非常鎮靜。

  “你可知犯法?”知府問道。

  “小民不知。請大人明察。”田寡婦回答道。

  “看你嘴硬。大刑伺候。”知府大聲說道。

  田寡婦沒有被嚇到。

  “且慢。”黨崇雅喊道。自古“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鉞;中刑用刀鋸,其次用鑽鑿;薄刑用鞭撲”,明清刑拘殘忍,所用刑具有笞杖、枷鎖、手杻、腳鐐、夾棍、拶指、壓膝、問板等,屈打成招着不少。他拿出“鳳尾裙”的殘邊,派人拿給田寡婦看。然後問道:“這是不是你的裙子?”

  “不是。”田寡婦回答非常乾脆。

  “帶人證。”黨崇雅道。

  豆花泡饃女老闆、“老鳳翔裁縫店”老闆全來了。

  田寡婦白凈的臉突然一陣烏雲,身材微微顫抖了一下。黨崇雅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帶田寡婦的裙子!”黨崇雅大聲道。他已派人在田家搜出了“鳳尾裙”。

  展開“鳳尾裙”,剛好缺一殘條;補上去,剛好撕口相吻。大堂之上,面面相覷。

  “這能說明什麼?”田寡婦扔在狡辯。

  “兩具死屍旁有你的殘條,難道還要說明什麼?”黨崇雅厲聲道。

  “大人呀,冤枉!我知道,這全是兒媳小玉所為!”田寡婦失聲痛哭。

  “帶小玉。”黨崇雅道。

  小玉被帶上了來,花容失色,滿臉淚水。

  “你可知罪?”黨崇雅不管知府了,問道。

  “小女知罪。”小玉哭着回答。

  “從實招來。”黨崇雅重重地說。

  “從井裡出來后,我也跟着去看,死屍一具是屠夫韓老大的,另一具是蘇州林姓貨郎的。這個貨郎一直肩挑貨物在我們街道賣些針線紐扣、胭脂水粉、珍珠翡翠等小東西,小女子夫君不好好讀書致仕,貪愛遊玩,三年未回家,不知死活,年年過年慾望忘穿,不見人影,活守寡的日子真不好過。加之婆婆守寡多年,性格剛毅,宛如男人,磨豆腐使喚我如使喚戴着眼罩的老驢。多虧這位貨郎,平時買個東西說說話,心情好受些,一來二去,我們準備逃走。適逢臘月,貨郎要回家,和好約好晚上在後門見,不知我們一陣纏綿之後,我看着他離家,不知何人歹毒,奪了他的性命。”小玉啜泣不已。

  “小賤人,不知羞恥!我早已知你們苟合之事。”田寡婦罵道。

  知府左思右想,還不明其中之事。黨崇雅和袁楷相視點了點頭。

  “看來謎底我要解開了。”黨崇雅說道,“臘月這一夜,貨郎和小玉兒私會,被田寡婦發現,在此之前她已察覺,想起孤兒寡母生計困難,如今即將過年兒子不知死活,兒媳小玉私會貨郎,不由怒火中燒,但恐她一人對付不了,就跑去找屠夫韓老大,承諾殺死貨郎之後自願於他交好,韓老大等待多年的現自送上門能不高興急於求成,但田寡婦要事成之後才允。本想拿殺豬刀,田寡婦嫌過年見血不吉利,於是韓老大拿起捆住繩子,兩人等在後門外陰暗處,趁着貨郎出門,韓老大直接上去就用繩子勒死了他,想想韓老大殺豬的力氣,勒死個人算什麼。勒死之後,屍體無法藏埋,田寡婦想起塬上有一枯井,過去做豆腐還用過哪裡的水,多年乾旱,早已經棄之不用。於是,韓老大背着貨郎屍體,田寡婦跟着,兩人拋屍旱井中,在拋屍中,趁着黑夜,韓老大沒有注意,田寡婦用力一掀將韓老大弄到井裡去,韓老大發現時已經晚了,右手想抓跟稻草,不想撕下了田寡婦的長裙的一條,就是井中的殘條。最後在深井中疼痛加飢餓,掙扎扭曲而死。”

  眾人聽了,彷佛聽着天書。如夢醒一般。

  田寡婦面如土色,只等去死。

  黨崇雅判曰:

  自古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關雎》詠好逑之什,《周禮》重嫁娶之儀,男歡女愛,世間常情。田寡婦拉扯兒子不易,孤兒寡母生活維艱,本想娶妻生子頤享天年,然逆子生性遊玩,不懂慈母之心,兒媳小玉本應守貞節操,卻紅杏出牆於貨郎私會,屠夫韓老大一廂情願拋妻離家,替人殺人失掉性命,可嘆可嘆!《大清律例》中殺人分為故意殺人、過失殺人和預謀殺人三類。田寡婦有預謀殺貨郎和韓老大,理應立斬;小玉雖沒殺人之意,但不守婦道,犯奸杖九十。念其田寡婦事出有因,斬監候上報朝廷三司會審。王氏無罪,但失去夫君,生活無靠,發不容情,但宜寬容相濟,即令田寡婦將‘豆腐西施’轉交王氏和小玉共同經營,以度餘生。

  說完,黨崇雅和袁楷,蠻牛上路了。

  蘇東坡云:“子欲枕山石,為子求布衾。異鄉雖雲樂,不如反故岑。”他們要去袁楷的隱居地了。

  2013年10月10-12夜於長安

  來自楊廣虎個人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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