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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衣遮體的兇手

手機:M版  分類:奇幻小說  編輯:pp958

  西賽爾·霍頓向投幣機里投進兩枚硬幣,然後用和藹的語氣對司機說:“今晚挺準時。”他掏出自己的手錶看了看,“十一點二十三分。”司機回答道:“是的,路上沒停幾次車。”

  西賽爾從公共汽車上下來。車輪一轉彎,離開路邊開走了,尾燈的亮光在黑暗中漸漸消失。

  但是,西賽爾並沒有去看汽車的尾燈,而是撒腿往家跑。

  現在得跑步前進,他告誡自己。司機會記得他下車的時間是十一點二十三分。而從車站到他家走路需要二十分鐘。

  這二十分鐘的路非同一般。他住在荒涼的郊區,有一片樹木叢生的沼澤地將他住的地方與主要公路隔開,他得沿着那條環繞沼澤地的路走回自己家。

  “但是今天晚上用不了二十分鐘。”西賽爾面帶苦笑咕噥道。

  他從人行道旁刷着白漆的護欄鑽過去,雙手撥開高高的乾草和灌木叢,走到沼澤地的邊緣。這裡有許許多多節樹,它們從濕潤的泥土中彎曲地生出,時值早秋,樹葉茂盛,色彩繽紛,歪歪扭扭的樹枝上蔓生着簇簇藤葉。

  西賽爾翻起衣領,從口袋裡取出手電筒,步入樹林中。腳下濕糊糊的大地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他藉著手電筒的光亮,擇路而行。手電筒的光線很暗,因為他在它上面罩了一層藍色的紙。

  這段路他曾走過一次。那還是在幾周前,綠葉剛開始變成桔黃色的時候。當時,他一邊想着從公路到他家最近的一條路,一邊小心翼翼艱難地行走。不過,那次是在白天,穿的是結實的高筒皮靴、燈芯絨馬褲和帆布獵裝。

  他帶的短槍幫他瞞過了瑪莎,他出去是想趕走沼澤地的齲鵑。

  “你這個臟貨!把衣服脫了,洗個澡!”這便是瑪莎做出的反應。

  西賽爾照她的要求做了。想到他的妻子,他有些悶悶不樂,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不過,他惡狠狠地發誓說,他再也不會聽她的命令了!

  他的金錢婚姻並不像他期望的那樣稱心如意。他仍乾著自己的老本行,仍然得往返於城鄉之間。剛開始,瑪莎早晨開車將他送到公共汽車站,晚上又到車站將他接回。但現在不同了,兩頭的路都得自己走。不僅如此,他想要什麼,或需要什麼,都得用自己掙的錢去買,而且是用他將自己應承擔的家務開支交給瑪莎之後剩餘的那部分錢。

  該死的!想起瑪莎盛氣凌人的樣子,他不由地詛咒起來。

  西賽爾,干這;西賽爾,干那。她隨心所欲地指使他,他的一舉一動都要聽從她的調遣。每天晚上,她都為他安排好了第二天穿戴的襪子、內衣、襯衫和領帶,還告訴他應該穿三件外套中的哪一件。

  西賽爾在一個土丘上滑了一跤,膝蓋以下陷入了粘糊糊的泥潭中。他抓住一棵樹榦,將腿用力向外拔,深埋在泥潭的腳噗哧一聲破泥而出!

  他買最後一件外套時,沒向瑪莎請示,為此她可是大吵大鬧了一番,因為他已經有一件和這件一模一樣的外套。她罵他是個蠢貨。蠢貨!沒錯。他暗暗發笑,愚蠢得像只狐狸。

  他心裡明白自己為什麼想要兩套一模一樣的外套。幾個月前,當他買第二件外套時,心裡已是清清楚楚。

  西賽爾在沼澤地中艱難行進。兩腿浸泡在沒膝的泥水中,衣服也被身邊的荊棘和斷枝戳破了。在他家附近的樹林邊,他停下來,藉著手電筒的亮光看了看手錶。十一點三十一分。已經過了八分鐘。他預留了十二分鐘時間用來打電話,還有五六分鐘的時間用來完成他的計劃——保證萬無一失。

  正如他期望的那樣,屋裡黑着燈。在他公務纏身、不能按時回家的夜晚,瑪莎不再等他。頭天晚上,當他告訴她第二天晚上要加夜班時,她一言未發,不過他敢肯定,她一定向公司調查過。

  在房屋前面的草地上,他擦掉鞋上的泥土,然後,將鞋子脫下,提在手裡,拾階而上,步入走廊,打開門鎖,悄悄地打開門,進屋后,隨手將門關上。他走進廚房,打開燈,將鞋子放在水池裡,然後下樓走進地窯。他從頭頂上方的一根樑上取下一把舊式三二式槍。他年輕時就擁有這把槍,只是無人知道罷了,甚至連瑪莎都不知道。

  西賽爾返回廚房,表上的時間是十一點三十五分,時間很充足。他爬上鋪着地毯的樓梯,來到房屋的第二層,在瑪莎卧室的門邊,打開大廳里的燈。此時,他可以聽見室內傳出均勻的呼吸聲。他打開門。

  門廳的燈泡帶着燈罩,燈不散射到卧室里。西賽爾可以清晰地看見瑪莎在乾淨、潔白的被子里縮作一團。她頭上戴着睡帽,側枕在羽毛枕上,睡得正香。

  西賽爾尖叫一聲:“瑪莎!”

  瑪莎不安地挪了挪自己的身子。西賽爾又喊了一聲:“瑪莎!”

  瑪莎坐起來,睡眼惺忪地注視着他。西賽爾的槍法很准。

  瑪莎中彈后頹然倒下,鮮紅的血漬透過白色的夜禮服從胸部滲出。

  西賽爾快速行動起來。他將瑪莎從床上拖下來,放在地板上,將被子搞得亂七八糟,地毯踢得歪歪斜斜,砸爛了梳妝台上的幾件東西——香水、香粉、鏡子,還掀翻了一把椅子。

  看到滿屋狼藉,他感到心滿意足。他想這些無聲的東西完全可以證明瑪莎為了活命曾進行過殊死的搏鬥。

  西賽爾冷酷無情地看着她。此刻,他有些幸災樂禍。瑪莎從未立過遺囑,所有的東西都將屬於他。再也不用為了那點微不足道的薪水受人奴役;再也不用這省一點,那摳一點;再也不用在寒冷的清晨被迫爬出溫暖的被窩;再也不用在城鄉之間來來往往。這是他最討厭的一件事!再說——還有那位金髮碧眼、聰明伶俐的漂亮小妞,想起她,一股暖流便湧上心頭。

  西賽爾沒有關廳里的燈。他急忙走進廚房。這時正好是十一點三十九分。再過四分鐘,他必須打電話。他擦了擦槍,然後將它用手帕裹着,打開廚房門,來到屋后的長廊,在漆黑的夜幕中,猛一用力,將槍遠遠地扔了出去。讓他們撿去吧,反正上面也沒有指紋:他們不可能查到他的頭上。

  他又返回廚房,鎖上門,脫下外套、背心、褲子和襪子,捲成一團,將那雙粘滿泥土的鞋子夾在最裡面。他打開地窯的燈,匆匆走下台階,將那團濕東西深埋在箱子裡面的煤下面。

  氣喘吁吁地回到廚房后,打開食品室的門,把窗子向上一推,將食品架下的東西傾倒在地,然後,在水池裡洗了洗手,將手擦乾。

  這時是十一點四十三分。他將時間安排得分秒不差!如果他是從車站沿老路繞過來的話,現在已經到家了。

  他穿着襯衫、短褲,系著領帶,光着一雙腳,開始撥打電話。

  “緊急情況!”他對着聽筒大聲喊道,“快叫警察!”

  過了一會兒,只聽到話筒里說:“我是警察局的中尉——”

  “快點!”西賽爾打斷他的話,“派警察來!我妻子被人謀殺了!我剛到家發現的。有小偷從食品室進來——”

  “是的!……蘭伯特大街……快點!快點!”

  西賽爾掛上電話。再過五六分鐘,警察就到了。他徑直衝向前面的樓梯,撲向卧室,打開燈,穿上一雙新襪子和一雙淺口鞋,然後在鏡子前面將自己仔細地審視了一遍。在他急匆匆穿過樹木叢生的沼澤地時,翻起來的外套領子保護了襯衫和領帶,它們的乾淨程度和平時差不多。

  西賽爾走到衣櫥跟前,將手伸進去。他是蠢貨嗎?蠢得竟然買了兩套一模一樣的衣服?是的,是蠢貨……他的手進一步朝衣櫃里伸。他朝衣櫥里看了看,臉上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他環顧四周,特別注意看了下椅子上和床上。

  他衝進妻子的房間,打開燈,看了看衣櫥裡面和椅子上面。然後疾步奔下樓梯,來到第一層,將所有的房間查看了一遍。最後,踉踉蹌蹌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到底在哪!”他狂吼道,“到底在哪!”

  西賽爾又一次朝衣櫥里看了看,展現在他眼前的只有三個空衣架。

  “到底在哪?”

  他恍恍惚惚地環顧四周,只見梳妝台上有一張紙條。他一把抓起紙條,掃視了一遍,紙條上的字跡清晰,稜角分明——是瑪莎的筆跡。

  西賽爾緋紅的臉頃刻間變成了死灰色。他抓住梳妝台,僵直在屋中,兩眼迷茫地凝視着天空。

  他又看了一遍紙條。“不,瑪莎,”他自言自語道,“不!”

  當他第三次看那張紙條時,嘴裡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咕噥着。

  “西賽爾,明天還穿你身上那件外套。另兩件外套我己經送到洗衣工那去了。”字條上寫着。

  他不慌不忙,將紙條撕成碎片,捧在手中。然後,頭向後一仰,哈哈大笑起來。笑了許久之後,說:“是的,穿身上那件。”遠處傳來警報聲。

  他無可奈何地雙手向上一揚,將滿把的碎紙片拋了出去。

  紙片像雪花一佯,帶着刷刷的響聲,輕輕地、慢慢地撒落在他的頭上和肩上。

  外面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汽車的剎車聲,接着是在礫石鋪成的人行道上奔跑的腳步聲。門砰地響了一聲。警察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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