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乞丐

　　牛二原來就是個乞丐，從四川乞討流浪到晉南，在這家有名但規模不大的羊肉泡饃店裡打雜。那時他只有十幾歲，沿街乞討，衣服破爛，渾身臭味，小臉黑白不分。店老闆劉長生見他可憐，就收留了他，給口飯吃，讓他在這小店裡打雜。

　　牛二衣服一換，小臉一洗，還很招人喜愛，再加上他聰明內秀，勤快嘴甜，店老闆劉長生漸漸地看上了他，幾年後，把自己的獨生女劉芹許配給了牛二。

　　牛二成家后，從老闆劉長生手裡接管了這家羊肉泡饃店。牛二經營有方，嘴甜人勤，對每個客人，不論你是民工，還是城裡人；是平民，還是當官的；不論是男是女，他都笑臉相迎，笑臉相送。早上五點牛二就起來趕到店裡，捅火熱湯，開門掛牌，還是劉記羊肉泡饃店，這時已過六點，客人就來了，開車的，趕路的，都要趕早來這裡吃上一碗熱呼呼的羊肉泡饃。客人剛坐下，牛二馬上就將一碗熱氣騰騰的羊雜湯端上來，放在客人的面前，然後笑着說：“老闆，慢吃，要加湯說一聲。”

　　牛二含辛茹苦，經營羊肉泡饃店，生意很是興旺，有很多眼紅的人，也在附近開過羊肉泡饃店，但不久都垮了，人們都很好奇，牛二為什麼經營得這麼好呢？

　　原來，在晉南之地，凡是賣羊肉泡饃的，大都有兩個歪招，就是愛在湯上做手腳，熬的時間短，為了節省煤炭錢和羊骨頭錢，少放羊骨頭，在人多時，就往羊湯里加白開水，再就是在羊肉、羊雜上做手腳，因為羊雜貴，就往裡摻牛雜，牛血、牛肚等，一般人吃不出來，但是經常吃的老客，一口就吃出味來了。但是這種事牛二從來不幹，他的羊雜、羊湯、羊肉，都正宗無假，先說這湯，全是頭天夜裡用全羊架子在小火上熬一夜熬出來的，再加上劉老闆密傳的十全調料秘方，這湯是又香又稠又好吃；這羊雜，全是羊血、羊肚、羊下水，整出來的滿口香，最後這羊肉更不用說了，切成薄片，吃到口中有嚼頭，又爛。但也有人傳說牛二的羊湯里有羊煙殼，但牛二一笑了之。

　　主要還是牛二的人緣好，上門都是客，見客三分笑，人們見到牛二總是在店裡忙着，為客人加湯，送熱餅子，因為加湯不收錢，牛二總是在喊：誰加湯，誰要加點湯，多喝點補補身子。有客人加湯，他總是抓把蔥花香菜，用勺舀上點調料、油辣子，把湯調得又香又濃，客人當然愛來他這裡吃。

　　外行人認為這羊肉泡饃賺不了多少錢，但牛二確實靠這發達起來，你想這一碗羊肉雜湯要賣五元，每天要賣一百多碗，那一年能賺多少錢呀。發達后的牛二先是在園藝區買了一座二層的小獨院，後來又買輛小汽車。這期間劉老闆已過世，牛二大操大辦地給劉老闆送終。

　　牛二有錢后，像許多有錢人一樣，羊肉泡饃店的活，也不多幹了，雇小工，招女服務員，兩個不行，四個，最後發展到十個。牛二和媳婦劉芹都閑了下來，把掌勺的大事，交給了一個大徒弟，自己每天早上起來，在店裡坐一坐，像領導似的檢查一下，下午就開着車閑玩去了，先是在市內一家麻將館打幾圈，再去學着有錢人的樣子去釣下魚，要不就去舞廳找個伴跳幾下，以前的衣服都不要了，全身上下都是名牌。

　　這天早上牛二起來，跟着別人打了幾下猴拳后，就來到店裡，往吧台一坐，讓女服務員泡上一壺上好的綠茶，邊喝邊觀察來店裡吃羊肉泡饃的各種客人，有走着來的，有騎自行車的，有騎摩托車的，還有很多開着車來的，就為吃上一口他老劉家的羊肉泡饃，牛二找到了自己是有錢人的感覺，不再沖他們喊加湯了，不再沖他們笑了。

　　牛二自我感覺不一樣了。吃喝玩樂，無事總和一幫狐朋狗友，遊山玩水，進賭場，包小姐。這天，一位朋友跟他說：“想掙大錢不？”牛二說：“想。”那朋友跟他說現在搞房地產最掙錢，於是，牛二把多年來的積蓄全部拿出來，交給這朋友。一個月過去了，一年過去了，朋友音信全無，牛二氣得直罵：什麼狗屁朋友！這時的羊肉泡饃店，因為他不過問，交給手下的幾個徒弟胡亂經營，已倒閉多時了。媳婦也整天打麻將，兩人爭吵不停，媳婦一氣之下領着孩子跑了。

　　牛二把家產敗了個精光。把樓房賣了，汽車賣了，人也變得瘋瘋癲癲，衣服破了，臉也髒了，人們認不出他來。整天與一幫小乞丐為伍。高興了就唱幾下，不高興了就躺在牆角，等路人丟過來倆錢。因他能說會唱，這幫小乞丐很聽他的話，愛在他身邊轉，於是，他就被乞丐們推舉為頭，名為：首席乞丐。不知誰從哪鬧來個廢名片，在背面寫上：首席乞丐。這一下傳遍了小城，人們笑道：這乞丐也有個首席乞丐？搖搖頭，為看個新鮮便上牛二乞討的工作地點來，看一看這首席乞丐是什麼模樣。因為看的人多，丟的錢就多，牛二成為乞丐中的首富。

　　這是個小雨的天氣，首席乞丐牛二在街上正常地工作，來了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走到他的面前，“啪啪”給了他兩耳光，把牛二打醒了，牛二問為什麼打我？來人說：“就是要打你個首席乞丐！”

　　原來，此人是劉老闆的師弟，許多年前兩人同在華山腳下的大羊肉泡饃店裡當學徒，學成之後，劉老闆回到晉南開了劉記羊肉泡饃店，師弟就留在了華山腳下。劉老闆過世之前，曾去華山腳下師弟那裡，交代了牛二有錢后不學好，怕他敗家，並留師弟一筆錢，到時過來管一管。果然不出劉老闆所料，牛二把家敗個精光后，沿街乞討，可氣的是還鬧個什麼首席乞丐。牛二知道事情原委后，悔恨交加，大哭起來：“你以為我想這樣！我敗了家后，總想把劉記羊肉泡饃店再幹起來，無奈得幾萬元錢來租房開店，我情急之下，想出了這首席乞丐的歪招，想多要點錢，早日恢復劉記羊肉泡饃店。”來人一聽，說：“我把劉老闆留下的這筆錢給你，你先用它開店吧。”牛二一咬牙說：“劉老闆留下的產業讓我賠個精光，我無臉再用劉老闆留下的錢了，你把這錢交給我媳婦劉芹和孩子吧，我就不信，憑我這首席乞丐，不能攢夠開店的錢。”

　　劉記羊肉泡饃店重新開張了。牛二又勤快地在店裡跑前跑后，高聲喊道：“誰加湯！誰加點熱湯。”小店又紅火起來。牛二望着來來往往的人群，感覺又是一個輪迴。人們還是想吃一碗老劉家的羊肉泡饃，更多的人是想看一眼，這傳說中的首席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