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盛開的季節

　　一

　　村子的周圍種滿了梨樹，每到春天，雪白的梨花擁抱着村子，整個村子蕩漾着梨花的芳香，香氣撲鼻，很醉人。

　　這是陽春三月。

　　這時節，到處都是生機，鬱鬱蔥蔥蓬蓬勃勃的。

　　這是春，陽春。人們都脫去了冬裝，活活潑潑的，春，在人們的身體里膨脹。

　　英子和大為就在這關不住的春里，走進了滿是芳香的梨園深處。

　　二

　　英子很漂亮。

　　校花到了村裡就更顯得鶴立雞群。對門的三丫總是看着英子的衣服好看，給她穿上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其實，英子不愛穿新衣服，都是姐姐們替下來的。英子姐妹多，買不起那麼多的新衣服，只是英子愛乾淨，總是把舊衣服洗得很潔凈。有一回下雨，英子隨手穿上了爸爸的舊軍裝，忽大忽大的，人們都說好看，以至於三丫們都找男人衣服穿，結果很沒有生命力，幾天就都換下來了。

　　怎麼英子穿上就好看呢，三丫說，這叫擋不住的美麗。

　　美麗和魅力是孿生姐妹，英子的美麗在人們的心目中產生了不可抗拒魅力。名花無主，人們越發像守着一朵嬌嫩的鮮花，誰都說好，誰都想得到，誰也不敢去碰。

　　大為呢，就像採摘自家院子里的蔬菜一樣，很自然地把英子領走了，走進梨園的深處。

　　三

　　大為不是白馬王子，是英子高中的同學。

　　誰也不敢相信大為能和英子走到一起。

　　誰也不相信大為敢和英子走到一起。

　　大衛的家庭很糟糕。他自幼沒娘，一個先天腿瘸的老父親還常年鬧病，大為高中畢業的時候，正是恢復高考的第二年，他沒有參加高考，是因為體弱的父親突然發病。

　　從醫院回來，大為沒有後悔。他慶幸父親的病治療及時，沒有落下腦血栓的後遺症，儘管欠了債，他還年輕，他能掙。

　　英子的父親是鄉里的武裝部長。兩個姐姐都結了婚，女婿都是有頭臉的人物。英子下了學就當了民辦教師，像這麼漂亮的女孩，這麼好的家庭背景，一般的媒人不敢登門，誰知道英子將來得攀多麼好的高枝。

　　四

　　大為和英子在梨園約會的消息是從三丫嘴裡傳出的。

　　像平靜的水面扔進了重型的炮彈，整個村子都在關注這爆炸性的新聞。

　　英子的父親爆怒了！

　　英子很平靜，我們沒有什麼！

　　說什麼也不行。

　　我就看他好！英子發犟了。

　　三丫覺得漏子捅大了。大為不理他了。

　　其實，最讓三丫難過的是大為的冷淡。三丫喜歡大為，只是大為在讀高中，她初中沒有上完。大衛的父親突然發病，還是三丫發現的，她及時地找來了拖拉機，又給大為送了信。

　　當時，大為還感激得不得了。

　　大為對三丫就像自己的妹妹，從來沒有想過別的。和英子的關係一樣，他們是很純潔的。梨園事件的那天，其實真的沒有什麼，英子和大為就像在校園裡平時的散步，談理想，談未來。

　　現在，最難受的是三丫了，他無意中給自己心愛的人添了麻煩。

　　五

　　三丫憋不住了，她約大為在梨園談談。

　　晚風習習，當三丫說出我喜歡你幾個字時，大為愣了！

　　大為總算找到了三丫散布消息的緣由了，可理解不可原諒。

　　我不想談個人問題。

　　我等你。

　　不。

　　為什麼？英子？

　　原來沒想過。

　　現在呢？

　　嗯。

　　大為走出梨園。大步地。

　　看三丫不動，回來。你是我妹妹。記住。

　　三丫愣了。

　　六

　　秋天。

　　大為穿上了軍裝。

　　大為的軍裝穿的很容易，英子的父親巴不得他快離開這個村莊。

　　其實，英子的父親還挺喜歡這個小夥子，但讓她做女婿不行，他的英子太優秀了，何況還有那麼多門當戶對的人家。

　　在鄉里，英子的父親還囑咐了大衛幾句。

　　到部隊好好乾，落在那裡就給鄉里爭光了。

　　軍列緩緩啟動。

　　英子的手還在窗口握着。她跟着列車跑了幾步。

　　手，鬆開了；淚，簌簌地流下來。

　　我照顧你爸。英子喊。

　　英子走出站台，正碰上三丫。

　　三丫滿臉是汗，想和英子打招呼，英子抹着淚走了。

　　七

　　梨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書記的外甥，供銷社經理的侄子等等，都託了硬媒人來提親，英子連面都不見。

　　父親又一次震怒了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英子急了。誰再說，就是破壞軍婚！

　　英子豁出去了！

　　父親妥協了，這個從來說一不二的硬漢子，終於說出一句：唉，人都讓你得罪了。

　　信通了又通，郵遞員穿梭在英子和大為之間。

　　八

　　又是梨花飄香的季節。

　　英子獨自一人在梨園裡散步，剛走進梨園，又碰到了三丫。

　　今年梨花不香，三丫望着天說。

　　沒味。英子看着別處。

　　英子剛從大為家出來，大為父親說，三丫剛給他洗完衣服走了。

　　好久沒有大衛的信了。

　　英子漫無目的的溜達着走出梨園。

　　九

　　一個陰沉的傍晚，父親下班了。

　　從來樂觀的父親一反常態，她叫過英子。

　　大為是個好孩子。

　　怎麼了？

　　英子第一次親耳聽到父親在誇大為，可是父親的表情讓英子一時不知怎麼好。

　　本來我計劃他探家時讓你們----

　　怎麼了？

　　一顆老淚在父親的眼裡打轉。

　　英子急切地打開父親的公文包。

　　你要挺住-----淚水終於掉了下來。

　　一張烈士通知單在英子的手中抖動。

　　淚，簌簌地流。

　　通知單被淚水打濕了。

　　他爸爸還不知道。我怎麼和他說呀！父親哭出聲來。

　　英子長嚎一聲癱在了地下。

　　十

　　梨花怒放。雪白雪白。

　　梨園的深處，葬着一個年輕的忠魂。

　　應大為父親的要求，大為沒有進烈士陵園。

　　梨花依舊。

　　晚風依舊。

　　英子獨自在大為的墳前佇立。好久好久。

　　她在用心和大為交流。

　　今年的梨花沒有香味。這是誰說的？這個混蛋大混蛋！

　　英子摘了一朵梨花戴在頭上。慢慢向外走去。

　　在村口，碰到了三丫。

　　三丫沒有看清英子，只顧走去。

　　英子發現，三丫的頭上也有一朵梨花。

　　白色的，在傍晚那麼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