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送瓜

　　老石在臨街擺了個水果攤,天熱了,便進了一大堆西瓜。如今買瓜的大都是退休在家的老人，省城這十幾年發展太快，幾乎每家都住上了高樓，一隻西瓜十幾斤，老人提上提下顯得很是吃力，於是，想買瓜又擔心拿不動，這樣也就走了不少生意，老石看在眼裡急在心頭。

　　正當這時，一位年輕男子找到他說：“老闆，招小工嗎？”老石問：“你會做啥事？要多少錢一天？”那年輕男子說：“我腿腳靈便，專給你送瓜，行嗎。工錢嗎，好說，你看着給吧。”老石正想請位送瓜的打工者，只是怕工錢太高划不來沒有請，這年輕人自個問上門，他自是高興。當即，老石便與那年輕男子定了工錢：一天底薪五塊錢，另外每送一隻瓜，三角錢。原以為那年輕人會嫌工錢少，然而，他竟一口答應了下來。

　　老石看了他的證件，才知年輕人姓周，是位大學剛畢業的學生。想想報紙上說今年有四五十萬大學生就業難，老石也就坦然了：大學生送瓜，工錢少是少，但如今這年月工作難找，小周進城想必是先混碗飯吃立住腳再說吧。

　　有了小周免費替顧客送瓜，老石的生意好了許多，他不由眉開眼笑。可是，一個星期後，天下起雨來，生意也就涼了一大截。送瓜的錢沒了，工錢也太少，好在老石叫小周與自己一塊吃兩頓便飯，小周也樂意在那兒待着。

　　小周在老石那兒做了些日子，老石發現，此人好像有些傻。工錢多少他似乎不在意，有段日子生意清淡，老石不給他工錢，只混兩頓飯也干。老石納悶了：莫非他是來學我做生意的竅門吧。很多年輕人都鬼精，先打工，再學藝，出去便用學到的手藝自個當老闆。擺個水果攤，這也值得他如此付出嗎？老石想不明白，商場言商，有機可乘，有利可圖，老石索性免了小周的工錢。

　　天晴了，賣瓜的生意馬上好轉，小周無怨無悔，天天樂呵呵地照送不誤。

　　老石見狀又想：小周沒了工錢也幫我送瓜，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莫非這臭小子看中了我家小甜，拐彎抹角來與准岳父大人套近乎？難怪小甜這些日子兩隻眼晴見了他就亂溜。但拷問寶貝女兒，她卻勃然大怒，譏諷老石想女婿想糊塗了。那莫非是他在外沒有幫顧客送上門，把瓜扔在樓下忽悠我一把吧。真是這樣，不是壞了我的名聲，破了我向顧客承諾的規矩么，查到了我得叫他走人。老石開始不動聲色，暗中觀察小周的言行。

　　那天，老石稱肚子痛要上醫院，拐個彎便去了幾家熟悉的老客戶家中走訪。可是，一上午他跑了十幾家，專訪那些高層樓的顧客，問小周送瓜的服務態度如何？出人意料的是，大家幾乎是眾口一詞，都稱這年輕人好：“每次不但送上樓，還非得送進門。口渴了只是進廚房喝點自來水，我們家的茶水都不肯喝。現在這樣的年輕人真是太少了。”“你們的生意不錯嘛，小周每次來，這邊還沒擦完汗，那邊又拿起手機喂喂忙個不停。”“小夥子把一個個西瓜幫我搬進屋，到處一邊瞧一邊幫我出點子，擱放在哪兒好通風避熱保鮮。”

　　老石聽罷，心裡暗暗高興。

　　本想給小周加點工錢，不料，老石突發高燒重病住進了醫院。

　　當他出院時，發現小周還在幫進城賣瓜的瓜農送瓜，而且全是免費服務。等小周送瓜去了，老石悄聲問瓜農：“你請這年輕人送瓜嗎？”瓜農笑了，說：“不是。小周說，他們是大學生義務服務隊，專門來實習，分文不收。這下可幫了我的大忙，不然，那些年齡大的顧客，哪搬得動那麼大的西瓜。”老石這才知曉，小周是義務工。

　　老石在家病休。一天，一位老顧客打電話來說：“石老闆，你請的那個小周心真好。我腿腳不便不願上街，他隔三岔五便主動送瓜上門，價錢比街上的還便宜，真是謝謝他了。”老石順便問了西瓜的價錢，又打聽了最近的行情，他蹊蹺地發現：小周送上門的西瓜，都是自個賠了錢。老石疑惑起來：“這年輕人是搞啥名堂？”

　　不久，還有一位顧客打電話給老石，說小周最近接連免費送了三次西瓜上她家，分文不取。“我的小孩都在國外，家裡我們兩老也吃不了這麼多西瓜，爛了可惜，只得又轉送給了左鄰右舍。石老闆，我曉得你和我兒子是小學同學，下次就不要送了，你的心意我們領了。”老石聽完，心裡的疑團更是加深了一層。

　　一日，老石去醫院打針，忽然見到小周也在那兒，而且右腳一拐一拐。老石一愣，忙問：“你怎麼啦？”小周說：“上老易家送西瓜，遇上他家那隻兇狠的看家犬，一下沒防備，被那狼狗咬了一口，來醫院打防疫針哩。”老石心疼起來，外地年輕人來人生地不熟的省城求生，難呀。

　　病痊癒后已過了三月，天氣開始涼爽，老石重新推出了水果攤。他打定主意，這回一定要把小周請來，工錢好說。老石想到了自己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他思忖，把小周謀來做女婿該多好啊。

　　他當即打了小周的手機，說明了原意。哪料，這次他出的工錢不低，可小周卻委婉拒絕：“對不起，石老闆。我不想再在省城打工了。我想回自己老家的縣城去做點兒事。謝謝你的關心了。”石老闆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前兩月，天氣那麼熱，工作那麼累，沒有工錢你都干。現在，我出的工錢比一般打工者高多了，你為何不願意來幫我？”問急了，小周支支吾吾沒有多回答。這真是年輕人的心事你莫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老石是一頭霧水。

　　日月如梭，眨眼間事情過了一年多。一天，老石正好去小周老家的縣城進貨，他突然想到去看看這個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輕人。

　　見到熱情的小周，老石萬萬沒有料及，現在他竟是一家家居設計公司的老總。老石沒有開口，小周便主動介紹了他去年在省城學藝的經歷：原來，小周是學室內設計專業的大學生，為了解大城市居民實用裝飾情況，他以送西瓜為名，進入千家現場“實習”，並把它用手機攝影了下來。得到寶貴的第一手資料后，他便參照別人各種成功樣式的室內設計，在老家縣城引進新的理念，開了一家公司，現在生意已是紅紅火火。“我們縣城城建發展也挺快，很多人家和單位都要新式樣的設計。我的一套套新式方案拿出去，大都得到顧客的歡迎。”小周介紹。“省城有幾家設計特別好的，我看了真是大開眼界，一次還不過癮，又以送瓜的名義上他們家，仔仔細細欣賞才得要領哩，說來，這可還得謝謝石老闆的全力幫忙啊，不弄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進入百戶千家，人家准把我當作賊趕出來或捉去派出所。去專業公司學，學費昂貴事小，關鍵這可是商業秘密，哪成？更何況，也難看到各家公司不同的風格。”老石聽罷，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