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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於那些年的南方周末(轉載)

手機:M版  分類:亂彈八卦  編輯:小景

致於那些年的南方周末(轉載) 標籤:童年的秘密

  “陽光打在你的臉上,溫暖留在我們心裡。有一種力量,正從你的指尖悄悄襲來,有一種關懷,正從你的眼中輕輕放出。在這個時刻,我們無言以對,惟有祝福:讓無力者有力,讓悲觀者前行,讓往前走的繼續走,讓幸福的人兒更幸福;而我們,則不停為你加油。”

  這是1999年江藝平寫下的南周新年獻詞的一段。

  這也是南方周末的鼎盛時代。

  在我的眼裡,南周的聲譽,只屬於1996-2000年江藝平擔任主編的這五年。

  在這之前,南周只是一份尋常的休閑娛樂小報,在這之後,南周被宣 傳 部肆意肢解,只剩下了一具行屍走肉。

  中國的新聞界從來不缺乏才華橫溢的優秀記者,但在一潭死水的管控環境里,新聞理想只是遙遠的理想,難以生根發芽。在1990年代那個缺乏互聯網的幽暗歲月,是江藝平掌舵的南周,帶給了無數年輕人一點光明的希望與力量。

  陳菊紅說,“江藝平給我的第一印象,是非常溫和,親切而純凈的,具有桃李不言的誘惑力。”

  今天的我們,已經很難知道這個溫婉的低調女子究竟為南周的年輕記者們扛下了多少壓力,但是我們記得,那些金子一般閃亮的日子,那些稚氣而無畏的年輕人,那些曾經一紙風行的文字。

  “記者第一次到達代化鎮時,是下午兩點左右。然而一直等到四點鐘,整座鎮政府大樓里寂靜無聲,連個值班的幹部也沒有。沿着所有辦公室的門一路敲下去,一直敲到四樓,才吵醒了一個正在睡覺的幹部家屬。他說,鎮長帶着兩個人到縣裡開會去了,其他的人為什麼不來上班她不清楚。

  為了現場看到幹部們如何開展工作,記者請人帶路,找了好幾個點終於在豬場找到了幹部們乘的車。當記者在村民引導下推開“領導們正在開工作會”的村支書家的堂屋門時,其情景讓人瞠目結舌:鎮和村的兩級“領導班子”十來個人正圍着火鍋喝酒喝得熱火朝天。而且事後證實,他們從中午一直喝到黃昏我們到來。”

  ——孫保羅,以一篇《讓混混幹部也下崗》,將貴州基層政府機構的臃腫、低能、無為的情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當時的貴州省 委 書 記劉方仁(后因腐敗而入獄)列為“不受貴州歡迎”的人。“他們甚至派人沿着我曾經採訪的線路,調查我的黑材料,如果有問題就要“辦進去”。”

  ——余劉文,以《昆明在呼喊:剷除惡霸》這一篇調查報道,捅開了昆明司法界的黑幕。

  孫小果是昆明黑社會的老大,輪姦案發後被捕,他的父親在軍界位高權重。這樣的背景下,如果不是南方周末進行了報道,案子很可能辦不下去。所有內幕捅開以後,昆明市檢察院一系列負責人鋃鐺入獄。原來他們幫孫小果修改了年齡,以未成年為由只判了三年,而就在判刑以後,孫依然開着軍車和警車到處為非作歹。

  在1998年5月南周新聞部內部刊物《馬後炮》上,余劉文如此敘述他當時的險象環生:“ 我被告知,孫小果的同夥尚有七八十人漏網,不知所蹤。我當夜沒法入眠,滿腦子是孫小果那幫漏網“兄弟”,他們隱匿何處?也許就在身邊。昆明的同學說昆明流傳着這樣的說法:“白天小平管,夜晚小果管”。就這樣到了12點,突然電話鈴聲大作,簡直要命,這個電話接不接?也許對方就在樓下。我最後還是麻着膽子把話筒摘起來,甚至連台詞也想好了,只要對方威脅,我就說‘你們這下真正把新聞做大了’,結果電話里傳來嬌滴滴的一聲──‘先生,要不要服務?’”

  “令人深思的是,一邊是色情業的屢除不盡甚至泛濫,一邊卻是對一些城市新興人群精神文化生活的忽視和漠不關心。

  在死難的74人中,有20來人是各地的民工。他們走進城裡的唯一目的,就是出賣體力,換得報酬。在城市裡,他們的生活方式簡單到了單調的地步。”

  ——李玉霄,以一篇《焦作慘劇背後,色情後面的腐敗》,不但揭露了災難背後的腐敗關係網,同時將視角投向了那些從來被漠視的底層生活。他在火災灰燼零落的現場,將燒焦的屍體一具具扒開清點,發現死者中大部分是農民工,隨後他的採訪從錄像廳轉移到民工工地,他給一些民工扛行李,到工棚里與他們聊天,了解了民工精神生活極度匱乏的一面。

  還有方三文,《誰來保衛可可西里》;楊海鵬,《誰是地下“組織部長”的後台》;伍小峰,《暗訪長江拋石護堤一工程》;翟明磊,《千里追蹤希望工程假信》;最早關注中國艾滋病問題,《艾滋病在中國》(1996年);為城市農民工代言,《周立太代農民工泣血上書近百起工傷案陸續開庭》……千里輾轉的勞頓,潛伏黑暗的驚心,在鐵板一塊的現實面前尋求突破點的艱難,都是可以通過文字想象得到的。

  有人曾寫道:“一個典型的《南方周末》人是這樣的:出生在農村或者中小城鎮,有一個談不上幸福的童年,曾經做過文學青年,通過個人努力而獲得接受好的高等教育的機會。這樣的人,有一點驕傲、有一點清高、有一點排斥庸俗、有一點顯得有理想的樣子;這樣的人,有的社會責任,他無法忘記,雖然自己通過高考改變了命運,但是小時候和他一起玩尿泥的小夥伴們現在還在社會的底層掙扎着;這樣的人,是新聞人中的儒家——千百年來,儒家的理想就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正是這群年輕人,在江藝平的溫暖和呵護下,書寫了南周的光輝歲月。

  ——“你見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和新聞在紙上;你見不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和新聞在路上。”

  事實上,南周的輝煌並未能持續多久,2000年1月,江藝平被宣 傳 部強行調離。

  2001年,《南方周末》被大清洗,代理總編錢鋼調離,副主編陳明洋撤職; 此後,陳菊紅、曹西弘、杜衛東、楊海鵬、甄茜、方三文、李玉霄、周浩等知名記者先後離開。

  2003年,廣東省 委 宣 傳 部新聞處處長張東明出任主編,黃金一代的記者們風流雲散。

  從此之後,南周已不再是南周,而南方系,卻在中國的新聞界開支散葉。

  讓我們數一數,那些已經離開的南周同仁吧。

  江藝平,已退休。

  沈灝與劉洲偉,聯手創辦21世紀經濟報道;

  萬靜波,現任南方人物周刊副主編。

  陳朝華,現任南都周刊總編,2014年(剛剛)又爆了個大新聞,將文章的婚外情事件搞的街知巷聞。

  錢鋼,現任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中國傳媒研究計劃主任;

  林楚方,曾任《看天下》雜誌總編,目前創辦壹讀傳媒。

  遲宇宙,曾任《新京報》副總編輯,現在籌辦一個全媒體平台,專門講述"中國故事"。

  趙世龍,現任時代周報副總編,多年來一直活躍在調查報道一線,以“三峽大壩開裂”、“南丹礦難事故真相”、“解毒金三角——中國記者跨境採訪”、湖南嘉禾高考舞弊事件、廣州長洲戒毒所強賣戒毒女為娼案等多篇調查轟動一時。

  連清川,2002年任21世紀環球報道主編,主打“見證中國政治文明”的時事新聞,不到一年後被勒令停刊,現任IBTimes中文網總編。

  長平,曾任《南都周刊》副總編,2008年由於“成都市民集體散 步抗議建化工廠”等評論文章被撤職。

  楊海鵬,曾任財經雜誌高級記者,2011年楊海鵬在新浪微博上為其妻梅曉陽鳴冤,后《財經》迫於壓力將楊解職,其妻被判刑四年。2012年,楊的新浪微博被封殺。

  郭國松,曾任《法治周末》總編,因《方舟子涉嫌抄襲總調查》一文與方舟子對薄公堂。

  方進玉,2002年因一篇《違規投資玷污希望工程,青基會負責人難辭其咎》的調查報道被希望工程創辦人打壓,十年來一直將精力投注在公益慈善事業的黑幕上。

  翟明磊,2005年創辦雜誌《民間》,后被查封,目前為自由撰稿人。

  陳菊紅,嫁給了孫保羅,現任騰訊網總編。

  李玉霄,現任騰訊網副總編。

  朱德付,2002年孤身北上,參與籌創《京華時報》,2009年籌辦《中國周刊》,2010年出任阿里巴巴集團副總裁,多媒體事業部總經理。

  李甬,2005-2012年出任網易門戶總編,將“有態度的新聞”發揚光大,目前創辦在線教育項目猿題庫。

  方三文,曾任網易副總編輯,目前創辦證券社交網站雪球。

  喻華峰,曾任南方都市報副總編兼總經理,將這份市井小報打造為以社會深度見聞為主打的報紙,2003年在北京「兩會」期間呼籲國際社會介入調查廣東SARS疫情, 一篇《被收容者孫志剛之死》將收容遣送制度送進了歷史。一個月後被高層整肅,入獄4年,目前創辦本來生活網。

  “我們一次次淚流滿面地奔波在多災多難的土地上,首先因為我們愛,因為愛,我們恨,因為愛,我們爭,因為愛,我們以職業記者特有的方式,和土地,和父老鄉親血脈相連。”

  ——謹以此文,獻給曾經摯愛過的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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