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泥頭的剝削
手機:M版 分類:生活隨筆 編輯:pp958
在我們小區的周圍有一大片的工地,這些工地都是新開工不久的,他們正在辛勤的開拓着這一大片的荒野,轟轟隆隆的機器聲代替了往日的安靜,塵土在空中飛揚,瀰漫了人煙罕至的小道,樹梢的綠葉也染上了一層本不屬於它的顏色,枯黃的塵埃在樹葉上顯得發白,鳥兒早已離去。周圍之前是一座一座的小山峰,現在是一半一半的小黃土高坡。我因為生意上的關係要經常跑到這些地方來,沿着崎嶇不平的黃泥路,隨着幾近報廢的車在時起時伏的前進,路面上很是單調枯燥,只有漫天的塵埃在迎接我。而我也只有看到一片一片的用鐵裝箱搭建的工地房和嘈雜難耐的機器聲。
一般我去到工地最主要找的就是食堂的負責人,因為想要他跟我拿貨,畢竟工地的需求量是很大的,現在又是年底生意淡薄,所以主動出擊找工地合作是我最近常做的事情。工地里的建築規模基本是一致的,我初次來到工地通常是不知所措的,不知哪裡是住宿哪裡是食堂?陌生的我也不敢亂闖,因為我早已聽說工地佬是十分強壯和衝動的,為了保全身而退,一般我都是先察言觀色,見到比較面善的工人就客氣的過去諮詢,並抱着準備挨罵的心理。而出乎意料的是這些工人們並沒有外面傳說中的那麼凶神惡煞,比起社會上的人面獸心要好得多。他們往往會很真誠的告訴我應該往哪裡走,找哪個人,雖然臉上是沒什麼表情。我在走近飯堂的途中會刻意的留意一下這些人的神情,他們大多數人的眼神有點獃滯,襤褸的衣衫沾滿了泥土,頭髮也有一層白白的灰,粗糙的雙手還帶點泥土的握住手中的筷子在大口大口的吃飯,但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他們每個人的手邊都會有一瓶啤酒。他們吃飯不會有歡聲笑語,基本就是對着眼前的飯埋頭苦幹,對着手中的啤酒悶頭痛飲,各自分開坐,彼此很少言語,就連我這個陌生的人闖進去他們也是不聞不問。或許他們面對着鋼筋水泥習慣了沉默,又或許他們對異鄉生活習慣了冷漠。
我走到了食堂找到負責人,在進行了一番交談之後,交易基本完成,雖然過程沒這麼簡單,但這裡就不記錄了。只是我對這個群體有很大的興趣,於是在我離開食堂之後我會四處張望的看看這些工人們的生活環境和住宿條件。他們的住宿是鐵質樓架房,這種冬寒夏熱的材料來做住處是一件很可恨的事情。鐵樓分上下兩層,裡面的房子只有幾米的空間,擺着四張雙人床,分到八個人只能是每人一張床的空間。狹窄的房間里充滿了臟和亂,地上的煙頭和花生殼滿地都是,沾滿泥土的衣服都掛在床上。我在遠遠的地方望着都能聞到一種氣味,他們生活習慣的可能不以為然。在宿舍樓下有一小片的空地,這就是他們的活動場所,一般小賣部和食堂都分佈在這裡。一開始我以為工地挺人性化,還有小賣部的存在,我走過去問了下價錢,才知道中國還是階級社會,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要比外面貴許多,這也是沒辦法的,我以為是市場壟斷導致的,但是後來才知道我的以為是錯誤的。這讓我想起了剛剛在食堂里見到的飯菜的低劣和粗糙,食堂裡面的臟和隨便,那些飯菜給辛苦的工人吃了會不會導致第二天要請假上醫院?對這群工人的住宿和飲食怎麼就這樣的隨便和不負責?我帶着疑問離開了,此時是黃昏時段,路面上還有滿身泥土帶着工具步履蹣跚的走回來的工人們,我想他們在期待着可口的飯菜來犒賞那疲勞的身體,不知那疲勞的身體在這樣的條件下還能再疲勞多久?黃昏在夕陽的召喚之下匆匆的離去了,只是工人們還在路上走、、、、
漸漸的,跑工地的次數多了就自然而然的對工地上的事情有了些了解,但是這些了解讓我更加痛恨了這個社會!上一次去了一個已經是屬於老客戶的的工地,食堂裡面的工作人員跟我很熟悉,他們忙完了手裡的活兒就過來跟我聊天,我秉着對這個群體的好奇,所以三句不離老本行的向他了解了一些工地上的事情。從他的口中我得知了許多資本家的罪惡和這個行業的黑暗。他說他們這個食堂是私人老闆承包的,並不是工地的大老闆直接提供給工人的福利待遇,工地里規定工人不能私自開伙食,必須在飯堂里吃飯。我說這挺好,像人民公社那樣人道主義的做法嘛!他說事情並沒有那麼好,工人們在這裡吃飯每餐是要給現金的。現金?我說不是包食宿嗎?他說一般的工地都是打着包食宿的幌子在騙人,包食宿的意思就是工地裡面有的吃有的住,費用可不是老闆包,食堂倒是讓人給包了,老闆還能從中撈一筆。我很驚愕!那麼這些菜需要這麼貴嗎?他說沒辦法,食堂扣掉一切費用還要上交場地費,東除西扣的錢不是得從這些飯菜錢來嗎?雖說工地是有補貼伙食費給工人的,而往往是食堂上交的費用都比這補貼還要高。這就令我很能理解為什麼食堂的採購要拚命的壓低我的價錢了,但是我看這些菜色實在是對不起工人的那辛苦錢,但我不敢說出來。於是我繼續問那麼隔壁那間小賣部也要上交場地費咯?他說是的,因為是市場壟斷和場地費高,所以他那家的商品也賣得高價。我點點頭,不敢說他那家的商品簡直貴的不是人,因為畢竟遠親不如近鄰,況且我還是來向他們要人民幣的,本來就是瘋馬牛不相及的兩路人,萬一說錯話被打怎麼辦?在我了解了這些情況之後我便識相的離開了,只是越加覺得這些拿命換錢的工人們更可憐了。
在我離開飯堂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在吃飯,還是滿身泥土,面無表情的狼吞虎咽。我本着自以為是的同情心理向他走去,不料這小子很是傲慢的愛理不理。我說這飯堂的伙食還可以吧?他鄙視了我一眼,說可不可以你是送貨的你不知道嗎?我的天,這關我什麼事?但我大概能讀懂他這句話的怨言,很明顯的是對這飯堂的伙食不滿意,平時敢怒而不敢言現在拿我來出氣。我告訴他我只是給你們送點肉類食品罷了,賺的很少,還要磨破了嘴皮才能低價的賣點給飯堂,要是你們老闆全在我拿貨那我也是資本家了,呵呵、、我笑了笑。不料,那傢伙轉了個身繼續在大口大口的吃着。看到這樣,我也就走開了,回頭看到他滿身泥土的縮着身子在桌子上狼吞虎咽着,我不禁有種罪惡感,我因賣了這點東西給飯堂,我也榮升為剝削者了。究竟是無可奈何的社會,年輕的小夥子你就是這樣的被壓抑着,然後對着啤酒大口大口的喝着。
走出了生活區,在工地里看了下施工中的工人,那些因為賣力過大而彎曲了的身軀在拖拉着每一條鋼筋,一步拖一步的在踩踏在黃泥上,不知何時才能踩出個公平公正的明天?或許真有那個明天的話你們已經不在了,我也已經不在了。期盼明天的幻想還在,可眼前的工地里是即將來臨黑暗的黃昏。天空跟往日一樣的泛起了晚霞,夕陽躲藏在雲彩里,似乎無臉面對這空曠的黃泥土地。我依然厚着臉皮的開着車行駛在這滴滿工人汗水的道路上,看着一座座地基,深知有多少的工人在此付出了艱辛的勞累,他們在用自己的青春和血汗為房地產商們奠基財富,高樓大廈與他們就是最好的對比。工人們為資本家生產的剩餘價值已經夠多,這種不成正比的付出與收入並沒有動容資本家的良知,甚至還通過另一種變相的手段來剝削工人,榨取勞動成果。也不怕有一天會被這鋼筋水泥所埋沒!在我開出黃泥路時,遠方的天已經黑暗了,我身邊的天也在漸漸地黑暗,我回首看看那邊工地,那工地已經全黑了!
只是機器聲還在嗷叫、還在怒吼、、、似控訴般的劃過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