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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一個象徵

手機:M版  分類:生活隨筆  編輯:小景

歐洲,一個象徵 標籤:只有一個地球

  歐洲是一個象徵。歐洲是夢幻的象徵。在這個開闊的大陸上,有千千萬萬的城市,田園,河流,湖泊;宮殿,教堂,街道和公園,商店和噴泉;千千萬萬的藝術與時裝,歷史與幻想;更有高雅,傷感和浪漫。那樣一種歐洲式的高雅!那是心靈的自信,容貌的風采,和舉止的雅緻。那樣一種歐洲式的傷感與浪漫!你心中悲傷,但同時又感到驕傲。你失去了一切,但有件東西你永遠擁有:激情。站在塞納河畔,站在盧浮宮或Schonbrunn宮前,你或許會相信自己就是那某個孤獨的王子,國家命運落在肩上,而公主的情愛卻失落在巫婆的咒語里。你全部的才華,你高貴的容貌與精神,都失去了意義,而僅僅成了一個空洞的符號。或者,在萊茵河上乘舟航行,經過Loreli,崎嶇的巨岩上你見不到迷人女妖長發在空中飄,聽不到她誘人的歌,卻感到她的靈氣在空中遊走。你或許會覺得失落,而似乎又領悟到什麼。此時,萊茵河水忽然如泣如訴。你情不自禁,伸出手觸摸涼柔的河水。你想起水中的精靈們,想起瓦格納歌劇里歌唱的萊茵的金子。那夢幻般的金子。。。那終級的真理。。。一代代的歐洲思想家一直在追尋而不曾獲得啊。

  我難以忘記巴黎地鐵里一幕非同尋常的景象。地鐵列車像子彈般飛速疾行。黑暗的隧道里燈光漸明。列車緩緩停下。我下了車,去搭一條前往蓬皮杜中心的線路。我來到一個地鐵交匯路口。突然間,我看到了整個巴黎:傲慢的紳士與可愛的中學女生,清高的學者,狡智的商人,神氣的大學生,販子與小偷,藝術家與癮君子。。。這麼多種類的眾多的人們,朝向你湧來,離開你涌去,讓你不能不覺得這是世界之路口。是的,這確實是世界交匯的路口。我在驚愕中茫然地走到這交匯路口的中心。這時,我聽到小提琴和電吉它合奏。音樂輕輕地,慢慢地揚起,其力度卻很堅韌。一轉眼間,音樂完全響起來,充滿了整個交匯口大廳。它突然地抓住我,那麼強勁、衝擊,讓我一下子喘不過氣來。這正是那樣一種歐洲式的傷感啊!它是何等凄傷的曲調,聽着讓你禁不住淚盈。它包含着那麼一種不可理喻的思想,讓你一下子被它的咒符定住了。而它又是那麼美,那麼婀娜多姿。我抬頭望去:一位貴族氣質的瘦高老者以超凡的優雅拉着一把深色的小提琴;一位英俊的青年彈着閃亮的吉它,他憂傷的表情似乎訴說著一個失戀的故事。此時,我如置身在夢幻中。古希臘的眾神,米開朗其羅的雕像,德國牧野里黑色的牛和白色的牛,都一一中了魔般舞起。

  歐洲是嵌刻入我靈魂里的一個象徵。離別她時,我曾戀戀不捨。那時,比之故土——-久遠深沉的長江黃河,我感到在精神上與歐洲這個燦爛、文化富有的大陸更接近。對於我,她既是親密的,又是奇異的。五年前,我第一次造訪美國。承蒙一位哲學宗師的款待,我在聖地亞哥呆了三個月,在那裡滿懷興緻地鑽研高深的超對稱宗理,享受金色的沙灘與太平洋不盡的蔚藍。一天,我同一位美國出生的華人姑娘出去遊玩。我們登上西點山頂,在那兒靜靜地站立了良久。她,是一個清麗可人的姑娘,性格外向,充滿那種洒脫的加州氣質。她又相當聰慧。突然,她發見一節圓木,在輕波上漂浮。那圓木已腐朽,已被風浪侵蝕很多了。但看上去它仍有生命,就像是攜帶着什麼怪異的精靈,隨時會高高跳起驚嚇我們。凝視着圓木思索許久,我的同伴忽然問道:“你不覺得這木頭也許來自中國?它的旅途該是多麼不尋常!”她的問話竟讓我震驚,因為我竟然一點兒未聯想到中國。歐洲不算很遠,而中國顯得像是在另一個星球上。歐洲是新近的,而中國似乎已沉入遙遠的過去。

  今天,我又回到了歐洲。大約三年來,我一直在說我是一個加州人。一個典型的加州人,對金加州外的一切概不關心。現在,我是否仍相信或設想自己是一個法國,德國或者西班牙王子,迷失於一種追求呢?又是追求什麼?打開窗戶,從五樓的居室可以看到蘇黎世中心和一大片周圍的城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高聳的教堂。它們的尖頂指向某個遙遠的所在。那裡,我們的靈魂終能安息;或者被審判,或被拷打,或被赦免。當我聽到滿城的教堂鍾撞響,那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感受啊。那不是一隻鍾,不是兩隻鍾,不是十隻或二十隻。那是無窮無數。最靠近的教堂里鍾先撞響,聲大音高。接着是臨近教堂的低沉大鐘。也許,你想安閑地欣賞這些男高音與男低音。但並沒有時間。整個蘇黎世的千百座教堂里的鐘一下子全加入了。前呼后應,前仆後繼,一個鳴響的巨陣就那麼一下子湧現在你面前。在各個方向,在天空的每個層次上,匯聚着各種各樣的音調,節奏,色彩與格式。有的是輕盈的,像情侶間柔情耳語;有的是明燦的,透亮的,像湖泊與雪山。有的一派輝煌轟響,那麼充滿英雄氣概。這些豐美的音調與色彩,這些燦爛輝煌的鳴鐘,互相呼應着,互相增強着,而回聲從四面八方射來,像初升太陽的光束。這無與倫比的、最高規模的偉大樂陣!誰不會被深深感動呢?在這震撼人心的陣列鐘聲里,我們或許能獲得對過去,現在與未來的真正理解,悟知冥獨與慶禮,光榮與失敗,以及幸福與痛苦。

  在這教堂鐘鳴的樂陣里,我回憶起一次造訪北加州一座華人主持的教堂。在那裡我結識了很多誠實友善的人。那天,一位老牧師的中文聖經課聲情並茂,一位青年的英文口譯也流暢悅耳。在這座教堂里我還見到了一位女士,我的一位好友思戀她已多年卻不曾有機會同她接近。她確實像他描述的那樣美麗動人。她的額頭上有一種聖潔的光,一雙明亮的黑眼睛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誘人魔力。而她的和藹親切讓人感到溫存,感到一種姐妹的關切和理解。我也下意識地覺察到,那一雙眼睛里藏着某種深深的嚮往和期待。當時我怎能預見到僅僅兩個月後我的好友與她之間戲劇性演變?就在向她求婚的同一天,他在空難中逝世了。哦,我親愛的朋友。此刻你在那裡呢?那教堂鐘聲里,你也在歌唱嗎?你是在向我敘述我此生一直想知道的一些秘密和真諦嗎?倘若我能夠有你的魅力,讓我能替你去愛她。。。歐洲,我是離此又歸回,一次又一次。我是在歐洲結識我的好友的。我覺得他是一個真正的王子,輝煌城堡里的高貴王子。而我,至多只是一座衰敗城堡的流浪之子。我曾期望自己承繼歌德,波德萊爾,蘭波和畢加索那樣的歐洲精神,對於塞納河,萊茵河一往情深,傾慕着那終級的美與真理,那種種可表達的與不可表達的。。。

  法蘭西,你是我藍色的鐘

  我的沉思敵不過你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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