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一朵潔凈的蓮花

　　妻子懷孕時家裡窮的叮噹響，明知孕婦需要營養也無計可施，甚至擔心孩子能否平安出生。後院有棵桃樹，也許是上天庇佑，矮矮的桃樹上結滿了翠桃，妻子挺着大肚子坐在桃樹下不停的摘，每天樹下都能看見一堆桃核！妻子說多吃桃子對胎兒智力發育有好處------其實當時的情形這也算最佳的營養補充了，這棵桃樹是真是我們家的救命樹。說來也怪，第二年這棵桃樹莫名其妙的枯死了。時隔多年，每當回老家看見殘存的桃樹根心裡總是感慨萬千------

　　女兒是九四年農曆六月初六齣生的，女兒的降臨為這個窮困潦倒的家增添了太多的喜悅，然而，一個現實擺在面前，怎麼著也不能讓女兒餓着啊！儘管累死累活的干農活也賺不到幾個錢，這點兒收入只能勉強維持生計，在山村的幾年間女兒連一瓶牛奶都沒有喝過！

　　三歲時就隨我們夫婦到六合謀生，雖然在城市生活，但是女兒從來沒有享受到城裡孩子那樣的條件。為了生計，我們夫婦經常夜裡十二點起床到農貿市場批發蔬菜，只能把女兒獨自鎖在出租屋內，有時忙到早上八九點才回來，鄰居們經常責備我們太沒有“兒女心”了！夜裡女兒醒來后發現我們不在，嚇的哇哇大哭，好心的鄰居看着她可憐，總會隔着門縫哄她“小乖乖不要怕，爸爸媽媽去賺錢給你買好吃的了，馬上就回來！”女兒聽罷總會乖巧的回到床上！

　　記得九七年冬天某日下午，雪下得很大。我們夫婦因為臨時有事回老家，一千多斤大白菜擺放在路邊的攤位上。時間緊迫，只能讓女兒在離攤位不遠的屋檐下看着。辦完事當天色已晚，回來時發現大白菜全部沒有了，攤位旁卻多了一把雨傘，我嚇了一跳，大白菜丟了不要緊，女兒要是不見了那可怎麼辦啊！趕緊走近一看，我是又驚又喜，女兒躲在傘下小臉凍得通紅，見到我后嘟着小嘴說：“怎麼現在才回來啊。菜都被我賣光了”，我連忙數了數錢，按當時白菜的重量和價格不但沒有少賣，還多出三十多元錢。我感到奇怪，女兒剛三歲既不認識秤又不會算賬找錢，這菜是怎麼賣的呢------

　　原來，人家看到這麼一丁點兒大的小女孩賣菜，感到新奇，也許是出於同情，紛紛前來照顧生意，也不問價，隨便拿一顆白菜朝秤盤上一放，笑着說“小姑娘秤一下”。女兒“人模狗樣”的將秤隨便一提，胡亂報上重量，把客戶逗的前仰後合，於是都多給她錢！還是好人多啊！

　　一次經過小賣部，女兒不停的向櫥窗里的火腿腸看，看得出女兒很想吃，我隨手掏出一塊錢抱起女兒說“爸爸賣火腿腸給你吃”誰知女兒連連搖頭說：“我不想吃，等到我們家不燒煤爐，換上煤氣了我在吃”那段時間生意不好做， 我跟妻子為了節省開支棄液化灶改用煤球爐。女兒細心地洞察到家裡的變化！

　　女兒六歲時該讀書了，那時還沒有戶籍改革，在城裡讀書就得交上一大筆借讀費。僅靠賣菜那點兒收入，想要在城裡上學幾乎不可能。無奈，只能將女兒送回老家讀書，寄養在她大伯家。大伯家的條件也很差，只能保證一日三餐。雖然我們每個月都送點兒錢去，但女兒一個月也難得吃上幾個雞蛋-------

　　放暑假了，我將女兒接到城裡，那天晚上我問女兒想吃什麼，女兒說“我想吃豬頭肉！”在家裡時女兒很少吃豬頭肉，最多也就能吃一兩塊。可是那晚女兒狼吞虎咽的吃了七八塊！看着女兒饞成這樣，我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好久沒有一家三口睡了，女兒乖巧的睡在我懷裡。夜裡我醒來時，卻發現女兒趴在床沿睡著了！我趕緊將她抱起問她“你怎麼睡在這裡啊？怎麼不上來睡啊？”女兒揉了揉眼睛輕聲地說“在大伯家一個人睡，經常睡不着，總是翻來覆去的，剛才我不小心滾到地上了，我想上來睡的，可是我怕碰到你們，會吵醒你們，你們一生氣肯定把我送回大伯家！”那晚我一夜未睡------ 第二天我便找朋友到城中派出所，借錢將女兒的戶口安到了六合，又狠了狠心交齊了借讀費，一家三口總算又在一起了！

　　小學期間女兒成績出眾，各種獎狀數不勝數。被六合一中直接免考錄取，那一年全縣只有五人享受這樣的待遇。女兒讀初中時我已經在外地了，平時只能打幾個電話鼓勵她，讓我欣慰的是女兒的成績依然名列一中前茅。

　　直到初三下學期，妻子強烈要求隨我出去打理生意，儘管我知道女兒正處於關鍵時期，可是為了打消妻子的疑慮，避免婚姻危機，我只能違心的同意，女兒也再一次與我們分開，寄養在她三伯家，未曾想這一分開就是四年！三哥三嫂對女兒如同己出，這四年來他們從未讓女兒受過委屈，我知道女兒的性格，那畢竟不是自己的父母、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啊，每次回來看她總能感覺到女兒那依依不捨的神情！

　　從小學到高中畢業女兒一直是班長、學習委員，尤其到了初中和高中還被學校任命為團支部書記，學生會幹部，高三時我擔心女兒身兼多職會耽誤學習，便責令她辭去大部分職務，只保留班長。女兒有些不舍卻聽從了我的建議。

　　高考結束，女兒如願考上了大學，親朋好友得知后無不讚不絕口“這孩子從小到大遭了那麼多罪，他們夫妻根本沒管她什麼事，竟然這麼出息”每當聽到這些，高興之餘心裡總有一種莫名的自責與愧疚！是啊，跟大多數孩子相比，女兒成長的過程真是坎坷曲折！有些家長為了孩子傾其所有，可到頭來沒有收穫期望盼來的卻是失望。

　　其實最開心的不是女兒能考上什麼大學，而是從小到大女兒從未改變的那一份執着與堅韌。

　　四年了，該離開三伯家了，女兒將幾年來自己所有的物品往車上搬，她三媽三伯不舍的站在一旁，眼神中透出太多的不舍與失落！是啊，四年了，就是養一隻貓也有很深的感情了！女兒似乎看出他們的心思，輕輕的將三媽抱着說：“三媽，沒事的，我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你跟三伯不是說我就是你們的小女兒嘛！”我不禁眼角濕潤------她是個有心的女兒，更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孩，是上天對我的恩賜！二十年了，她的成長經歷讓人心酸！沒有快樂的童年、沒有父母的溺愛、沒有同齡孩子那樣嬌氣，沒有半點不良記錄！出落的卻像蓮花一樣潔凈！我欠她太多太多，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她卻帶給我無盡的快樂與幸福！

　　當初，為了生存而離開家，為了妻子和女兒能夠擁有良好的生活條件而拼搏，誰料，一發不可收拾！這些簡單的願望逐漸演變成一種永無止境的慾望。雖然得到了許多但是細細品味一番，才忽然發現丟失的遠比得到的更多------沒有理由再四處漂泊了，現在女兒每周都回來兩天，都說當今年輕人與父母有代溝，可我跟女兒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慢慢地發覺這樣平淡而又溫馨的生活就是人們常說的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