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魚

　　一條小魚

　　去年暮春，帶女兒到一西餐廳用餐，餐廳前面有一大片池塘，原本長了些雜草，業主大概為了美觀，將塘水放干，準備清淤修繕。工程尚未徹底，淤泥之上尚有一灘灘淺淺的水窪，由於水太淺，魚兒無處可去，便頻繁掙扎，越發逗得孩子們心癢，要去捉了它們，力量不夠時，大人便也參與其中，女兒也收穫了四條，置於礦泉水瓶，帶回家中。

　　本小事一樁，但女兒很認真，回來便將魚兒放入塑料盆中，且加了些麵包屑之類的。孩子的天性，任她去罷。興緻來得快，去得也快，上學后，應付於本不輕鬆的學業，便漸漸淡忘了，任魚兒自生自滅了。

　　很快，其中三條便犧牲了，只隨手倒入了馬桶，衝到不知何處去了。沒有任何感覺，因為它們微不足道，不足以讓我側目，甚至沒覺得是生命。

　　剩下的一條，隨手又加了點水，放回原處。心想，反正也活不多久，當時的心情，只是想看一下它到底能活幾天。但時間一天天過去，小魚依然安然無恙，依然不緊不慢地游着，好像很享受那一盆死水。最後，不知不覺，我們都忘了它了，也無所謂它的生死。只想起時，丟一點麵包屑，感到水過於渾濁時，就換一點水。有時全家外出，三五天也就忘了它，不過，那盆水始終在。

　　一年過去，魚兒依然活着，每日看它，怡然自得，一盆薄水，一個世界。首先是女兒的心裡有了變化，她習慣了魚兒的存在，會經常提醒我們，記得給魚兒餵食，放學回來，作業空隙，跑去看一下，也許就那麼一兩分鐘，但真的成了她的牽挂。我和妻也愈來愈驚訝於魚的生命，漸漸地也開始關注它，甚至有些嘆服它，在那麼小的空間，能那麼寂寞地活下來，卑微的生命卻可以如此堅強。

　　那天，女兒要喝飲料，媽媽不許，便滿臉不高興。媽媽突然靈機一動，將女兒帶到小魚旁，問，若給小魚兒喝點飲料，你猜它會怎麼樣？女兒若有所悟，噢，怕不能活了。一問一答之間，問題解決了，一杯白水，基本就成了女兒的必備飲料。

　　課業太重，加上女兒在校學習過於辛苦，便常有煩的時候。那天，她又去看小魚，出來后卻突然“哇”地大哭，嚇了媽媽一跳，問緣由，她說我作了壞事，我把小魚掐疼了，我是不是個壞孩子。原來她太過煩，無處發泄，就偷偷捏了魚尾巴。聞之，妻子眼圈就紅了，我也鼻子酸酸的，那一刻，任憑我怎麼安慰，女兒一直哭個不停，我放棄了，任由她哭吧，如今，哪個孩子會比那條魚處境更好呢？

　　女兒終歸是堅強而善良的，如今她更關心那條小魚，她不會再遷怒於它，更多地拜託我們照料。我和妻達成共識，不去改變什麼，淡淡的水，每日一點點的麵包屑，讓它安安靜靜地活着，陪着女兒，有多久，算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