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小時光

　　隨筆：小時光

　　張永敏

　　秋風起，一片片枯黃的葉子掙扎着落在地上，在涼涼的陽光里將扭曲的影子投在地上，所有的綠色都惶恐的關上窗，想把涼風隔在外面，嗅着風裡的涼意，人們會在心裡小聲說一句："哦，秋天來了。"

　　某日的下午，翻曬幾遍曬在院子里的花生后，我坐在樹蔭下跟院子里的花草瞪眼，有點無聊。二郎趴在門口，半個腦袋探出門口，全神貫注的關注路過的路人，不時低吠幾聲，真難為它能從門縫裡把腦袋擠出去，狗的智商低是不是都是這樣擠沒的。大郎一直沒有露面，估計還在夢裡跟周公相會。院子里靜悄悄的，自從妹妹弟弟相繼各奔學程離家后，我就成了光桿司令一枚，能指揮的就剩大郎二郎兩個活寶，對了，還有小饅頭，那隻為了躲避狗的欺負而整天躲在菜園裡的貓。惦記着它沒飯吃，我準備悄悄給它點東西吃，衝著菜園喚了幾聲后，只見二郎從門口、大郎從屋子裡樂顛顛的向我奔過來，而小饅頭也興奮的喵喵叫着從菜園子里衝出來，剛衝到一半，扭頭看到兩個剋星也往自己這個方向竄，我的媽呀，緊急剎車往回逃，結果還是被二郎它們發現圍追堵截，幸好它身姿靈巧，一躍上了牆，衝著我喵喵叫喚，意思是姐啊你玩我呢，太不夠意思了，無奈，我也沒想到這倆貨耳朵這麼尖。狗急也不會跳牆，兩個傢伙在底下跳了一會無計可施，回頭看到我眼睛又亮了，蹦跳着竄到我的身邊，好像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圍着我討賞，我賞了它倆兩個爆栗，兩個傢伙就趴在我的腳邊老老實實的了。

　　抬頭看着天，今天雲不多，被風梳理成了羽毛狀，貼在天空飽滿的臉蛋上如同美人臉上的花鈿。一片雲悠閑地從院子上空飄過，我閉上眼睛幻想自己是一片雲，然後我的身體慢慢變輕，耳邊有鳥翅膀振動的聲音，睜開眼睛一隻鳥從我耳邊飛過，原來我已經變成一朵雲。

　　秋日的田野是女人的世界，田間小路上記錄著她們匆匆而過如土般厚實的身板，風裡傳播着她們呱呱嘰嘰說笑吵鬧的聲音，她們的動作乾脆利落，靈巧的身影在莊稼行里穿梭，好似嬉戲的蝴蝶。不得不說因為女人，繁重的農活里有了嚼勁和樂頭。花生晒乾入了倉后，田野上當家的就是玉米、稻穀和大豆。曾經生機勃勃的綠色在秋風裡一寸一寸染黃，每一株莊稼如同即將分娩的母親，此刻正大口大口的吸收着最後的陽光和雨露，她們的表情是虔誠、滿足、幸福的，即便肉體在蕭瑟的秋風老去、死去，她們的靈魂早已滲透、融合進每一顆穀粒里。所以三爺爺說莊稼是有靈性的，不然怎麼會養育出這樣有靈性的人類。

　　作為一朵雲，我隨意的幻化着形狀。我是在這廣闊天空肆意馳騁的烈馬，古往今來寶馬良駒也只是出自人類的馬鞍之下，它們怎會有我的驕傲、瀟洒和自由；我是桀驁不馴搏擊長空的雄鷹，鯤鵬的後代又豈會滿足於草原那一方狹小的天空，我長翅輕揮風起雲湧，九天之上才是我釋放豪情壯志的樂土；最後我化作一陣土雨，落在正在乾涸溪邊尋找水源的黑狗身上，黑狗變成了斑點狗，我也滲入泥土回到人間。

　　當我睜開眼睛，院子依舊靜悄悄的，剛才的一切好似一場夢境。夕陽如腌漬流油的鹹蛋黃，掛在西天邊。橘紅的油將周邊的雲彩油了個邊，饞着我的眼睛肚子跟着咕咕的叫，該做晚飯了。我起身揉揉有點發麻的腿，二郎很體貼的舔着我的腳背，直舔的我後背發涼，這貨是把我的腳當成肉骨頭舔了吧。風從太陽那裡蹭了一身的油在院子里穿過，不情願的，院子里的花和葉有了金屬的顏色，彷彿點燃的燭光，燃起一片溫馨。

　　在橋上看風景的人不會想到樓上的人在看自己，這一段小時光會不會也有某雙眼睛在暗處用畫筆輕輕繪描，然後某一天當我滿身泥濘狼狽不堪時，揀拾到這幅畫卷，我會流淚會訝異原來我曾有過這樣美好的片段，原來生命存在這樣多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