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_3000字

【1】　

　　等到晚自習結束，走出校門，外面天黑的寂靜，壓抑的令人窒息，只剩下霓虹燈閃爍着照映着我們睏倦的臉。　

　　鑰匙在鑰匙孔里旋轉發出清脆的響聲，家裡的喧鬧，依然如故。穿過客廳，突然感到氣壓的逼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感到撕扯的疼痛。杯子砸在臉上，掉落在地上散了一地。玻璃片劃過的痕迹，血順着臉頰流下，滴在嘴裡，我嘗到滿嘴的血腥。難受的厲害，衝到洗手池前，不停的想要衝洗掉血跡，但卻無能為力。那已刻下的傷痕，早已難以洗去。還是能很輕易地回想起那滿嘴的血腥，胃裡一陣翻滾，撲在池上狂吐起來。　

　　再直起身，腰間一陣酸痛，走出洗手間。殘碎的杯子還凌亂的散在地上，上面少許的鮮血，讓我想到傷口的疼痛，輕碰一下，都讓我疼得呲牙咧嘴，那一瞬間的疼痛讓眼淚想要衝破眼眶。我厭惡的轉過頭，匆匆的走進旁邊的房間。隔壁房間的人還在吵個不停，物品碎了一地。桌上散開的練習，無心再做，仰躺在床上，享受着音樂帶來的安寧。　

　　“You”re　 not　 alone.I will here with you.You never say goodbye."　

　　[2]　

　　真的，開始厭惡了，這樣的生活，這樣的自己。想要笑着毀了這一切，卻還是沒有這樣的勇氣和決心。　

　　【3】　

　　我開始懷念了，懷念着我們的一切，懷念着曾只屬於我們的“記憶”。　

　　【4】　

　　閉上雙眼，朦朧中，我彷彿看見了你，還有　

　　曾經，年少的自己。　

　　【5】　

　　還是能在偶爾，清晰的想起第一次遇見你的場景。　

　　因為父親工資的調動，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陌生的臉龐，還有陌生的空氣。學校的生活還算滿意，同桌是一個成績優異，喜歡白襯衫，有着漂亮，乾淨笑容的男孩。和他的話並不多，他自然也不願呵我這個差生多講話。一年年的過去，同桌換了一個又一個。而真正有印象的好像也只有第一個和最後一個而已。其他的人只是能想起大致的輪廓，每一個人都背對着我，看不見他們的臉。　

　　而最後那個姍姍來遲的同桌，則，是你。　

　　第一次在班上看見你，誇大圖案的T恤，黑色夾克，及膝可愛的短裙。你成為大家的焦點。老師讓你自我介紹。　

　　你說，你叫小蝦。　

　　你說，你活潑開朗。　

　　你說，你喜歡玩遊戲。　

　　你說，你喜歡打電玩。　

　　最後，你指着我對老師說，我想要和他同桌。　

　　我愣了下，隨即恢復了平日里的冷淡，但還是忍不住地斜眼望着你放下板凳，書包，拿出書本。你俯下身拿作業時，掉下本書，滑落在我椅子下，是本小說。隨手一翻，瞥見一句話被你用熒光筆塗了很多遍。顏色深到，後面幾頁都還殘留着淡淡的紫色。　

　　“所有的愛，所有的恨，所有大雨里潮濕的回憶，所有的香樟，所有的眼淚和擁抱，所有刻骨銘心的灼熱年華，所有繁盛而離散的生命，都在那個夏至未曾到來的夏天，一起撲向盛大的死亡。”　

　　你笑着接過去，說這是你最喜歡的作家寫的書，陽光從你背後照射過來，映照在你臉上，你微笑的好看。　

　　【6】　

　　一直習慣把手機握在手心，期盼震動是來自你的信息。　

　　【7】　

　　在車上，偶然遇見你。才驚異地發現我們的距離竟然是這樣的觸手可及。好像真的記憶中曾經遇見過你，腦海里那個和你身影很像的女孩，模糊了臉龐。　

　　——“會玩翻花繩的遊戲嗎？”　

　　——“翻花繩？”　

　　——“恩。”　

　　——“唔，會啊。”　

　　——“那來玩，好不好？”　

　　我看見你伸過來的手中繞着白色的繩子，你歪着腦袋看着我，等着我的決定。　

　　——“你知道翻花繩的意義是什麼嗎？”　

　　——“不知道。”　

　　我沒有抬頭看你，不知道你問這話的心情，低頭把你手中的花繩翻到我手上。後來你說了什麼，我沒能聽到，座位後面有兩個孩子開始爭吵，你的聲音被淹沒在其中，消失無痕。　

　　【8】　

　　家裡從未改變過的喧鬧，甩下肩上的書包，反身走出家門，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閑逛。霓虹燈在黑夜盡頭無力閃爍，忽亮忽暗中，我竟看見你的身影，當亮光再次亮起時，你已站在我面前。　

　　——“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閑逛么？”　

　　——“你呢？”　

　　——“我去買東西。”你晃晃手中的袋子示意我說。　

　　——“噢。”我望了一眼，鼓鼓的袋子里裝的都是零食。　

　　——“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的原因？”　

　　——“太悶了，所以逛逛。”　

　　還以為你會跟我說再見，沒想到你卻在我旁邊坐下來。　

　　——“你…。”　

　　——“怎麼？不喜歡我在這麼？”你雙手撐在身後，隨時準備站起身來。　

　　——“不…不是，只是…你不是回家去么?你家長…”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刻當我聽見你的話時，會莫名的變得慌張。　

　　——“沒事的，我是一個人住。”　

　　——“一個人？你不害怕嗎？”　

　　——“習慣了就不怕了啊。”你又笑起來，露出淺淺的酒窩。 　

　　想要時間的凝固，想要把你的樣子永遠銘刻在心裡，想要，一直如此。　

　　【9】　

　　曾經，真的以為這會是永恆，幸福從未逃離，後來才發現這不過是我最天真的幻想，永恆，只不過是華麗卻不堪一擊的承諾。　

　　【10】　

　　但你不會知道，是你，教會我珍惜的意義。　

　　【11】　

　　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還沒來得及享受，就結束了。爸媽終於離婚了。媽走的那天，我倚在房門口，看着她收拾着東西，那曾經屬於我們三個人的東西。動作很慢，還不時用手擦拭眼角，明明沒有眼淚，卻還在假惺惺的揉着眼睛，真是虛偽。我看着快要笑出聲來。這種場景，還真是戲劇化。媽拖着行李箱走了。屋子空曠起來，終於沒有了爭吵，我卻第一次感覺到了不習慣。　

　　我看見鏡子中的自己，臉上的傷口已經快癒合了，再觸碰傷口，已沒有了疼痛的感覺，一切好像可以重新來過。　

　　練習冊下被我壓着的手機震動起來，我沒有聽到，屏幕上的名字閃爍跳躍着，直到恢復安靜，屏幕漸漸暗了下去。　

　　“未接電話1”　

　　“小蝦”　

　　【12】　

　　從沒想過，如果你不在了，會怎麼樣。因為從沒有想過這樣的結局。　

　　但我還是幼稚了，我真的只是猜對了故事的開頭，卻沒猜中這故事的結尾。　

　　【13】　

　　你的座位空了兩天，我總是習慣望望窗外，希望在校門的轉角能看見你匆匆跑進的身影，但從轉角走進來的卻總是只有那個門衛大叔。　

　　後來，我才知道你沒有來的原因。　

　　——“小蝦同學很不幸得患上了肺癌。”　

　　我早已忘記我是怎麼衝出教室。聽不清老師在背後呼喊的聲音，腦海里只有你那讓我心碎的笑靨。　

　　推開病房門，你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我還是來晚了。因為我看見你臉上緩緩該上的遮掩的白布。你父母哭的撕心裂肺。後悔把你一人留下，外出打工。我知道，你從沒恨過他們。　

　　我靠在牆壁上，全身無力。我想要閉上眼睛，睜開后你會來告訴我，這只是一場夢。淚水模糊了視線。　

　　【14】　

　　你帶着我的思念一起走了，我看着手機，終於明白自己有多混蛋。竟然就這樣將你放開。我望着你的座位發獃。　

　　從來沒有如此的在乎過一個人，包括自己。　

　　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15】　

　　風吹過我的衣服，頭髮凌亂着，衣服獵獵作響。手中碰着遲來的花朵，只是曾經的人已變成冰冷的墓碑。照片上你的笑容依舊。　

　　“我…愛…你。”　

　　一直想要對你說的僅僅是這三個字而已，一直的企圖也是如此。腦海里曾經設想過很多遍的場景，卻沒想到是用這種方式交還於我。　

　　【16】　

　　我，想要，代替你，好好活下去。　

　　你，會答應的吧。　

　　後記：　

　　同桌又換了一個，和你很像，看着她，讓我常常想起你。其實一直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我想要知道你當初要和我同桌的原因。　

　　又是一個霓虹燈閃爍的晚上，晚自習還沒結束，我望着閃耀的霓虹燈又想起你。不知為何，想起和你在公車上的相遇，想起你未說完的話語，耳邊響起你的聲音，是那樣清晰。　

　　你說，翻花繩一開始是平行線，最後還是平行線，永遠不會有不變的交點，註定只是彼此的過客。　

　　就像我和你。　

　　——“喂！”　

　　——“恩？”從回憶醒來，看見同桌女孩的笑臉，兩頰淡淡的酒窩。　

　　——“會玩翻花繩嗎？”　

　　低頭看見，女孩手上纏繞的繩子，女孩挖着頭看着我，等着我作決定。　

　　我想我笑了，一如你最初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