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報

　　??婆婆不習慣城裡的生活，住在鄉下很少進城。我也由於先生不在家很少回家，更多的是電話里問候一下婆婆。今天，婆婆打電話來說：“要進城。”我以為有什麼急事，婆婆笑笑說：“沒啥事，就是想鑫兒了，有好些日子沒見了，怪想的，來看看。”聽着婆婆的話，這一切是如此自然，卻讓我拿着話筒久久沒有放下，剎那間眼含熱淚。

　　??婆婆要來了，我得去菜場買些東西卻在菜場遇到個殘疾的小男孩，其實我們有過次相遇，是那種漫不經心的偶然。他用畫著圈的一條腿匆匆蹭過我身邊，我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我想像不出來，在他的面前，這條寒冷的路到底有多遠多長？！且會忍受着怎樣鄙夷的目光！在我買菜問價時候我忽聽到身邊的右下方發出奇怪的聲音。我扭頭不是剛才從我身邊路過的畸形的小男孩，大約七八歲左右，正費力地仰起小臉，我的心不禁為之一顫！望着那張稚氣未脫的臉，我暗暗傷神：他沒有做錯過什麼，卻要像耶穌一樣分擔人類的弱點帶來的苦難，忍耐着永無盡頭的生命的痛苦。唉，他用扭曲的右手扒着攤板同一個買菜人聊天。每吐個字都要牽動所有臉上的肌肉，因而顯得艱難與混沌。買菜的攤主無奈地笑道；“他每天都來，走時把地上所有的剩菜葉集中到一起，說是怕人踩上摔一跤。”

　　??那是怎樣的一種意念能讓他終日拖着殘疾的腿，穿過幾條車流密集的馬路，到一個沒有關愛的地方甚至會帶來對殘疾人本能的恐懼，是一種陽光對黑暗的恐懼，這種怕絕對不是對他們的歧視，也許是所有健全人的一種本能反應。而他卻做件健康人做起來輕而易舉卻從來不屑去做的事？七八歲的小男孩卻用殘缺的軀體，演繹了人類至善也激活人性的美好。在行走匆忙的人群中，有誰會停下來，看一眼這個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男孩？七八歲的孩子本該在父母慈愛的目光中幸福着，可是他沒有。我拿出剛買的糕點遞到他面前。男孩愣了一下就伸出手來，可是那隻手卻不聽話，糕點被散落在地，他俯身去檢，那隻手竟拐了彎勉強才抓到。然後他抬頭驚喜地望着我，從嘴裡吐出幾個字“謝謝阿姨。”那雙眼睛澄澈明凈，滿含感激。就像憑空而降的天堂音樂。

　　??我逃一般地離開那目光的仰視，滿心憂傷像是被突然撞醒的荒鍾。如果一雙眼睛讓我體會了憂愁，那麼，命運之神又該怎樣扶持那些多桀的命運？雖然殘缺，可是小男孩的思想不會自己遺棄自己，而他小小的善舉能夠引起人的注意？能夠有人來陪着他，哪怕只是說一會兒話，哪怕不說話只是一個關愛的表情。可是，又有幾人能看見？從此，我將心中最脆落最尊敬的一部分留給了他們殘疾人，注視着自己四肢健全的軀體，告誡自己善待別人和在索求的幸福中放下輝煌無比的企望，或者無欲無爭。

　　（作者：曼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