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拂心絲》十二帖之第四貼：曾經

　　文：時光飛箋

　　我隱約知道，你就住在此刻的對岸。我們之間相隔的時光，仿若盈宇的銀漢。想起你時，你離我很近；想看你時，你卻離我很遠。山尖的流風告訴我，你再也沒有在我眼前出現，留給我的是一片無法忘卻的唯念。

　　掀開過往的箋，凝望那段剪下的時間。舊時的身影，只屬於那些泛黃的照片。無論我怎樣地將它把握珍愛，還是阻止不了它慢慢褪色斑駁的容顏。五月嫵媚的芳菲，映襯着我心中時刻都在寫意的孤單。於綿雨深處，濕眼回望那條被蒼茫冷落的小徑蜿蜒至遠。湯湯奔騰的河流，固執地向著東方之涯，從那浸透萋蕪的夾岸，帶走每一個剎那都在改變的季節的船。那滄海闊水的漬沒，讓漸老的情懷，疊嶂成萬千疇荒涼的桑田。我只能站在歲月的這一端，看光陰沿着這條沒有終點的時空射線，攜青春的手越走越遠。

　　飄逸的螢火，點亮如幻的夜色，月光輕柔地徘徊在微涼的窗前。燈下寫詩的人，回想着過去的曲折和溫暖，縱由傷感累殤成篇，卻也不敢放手那沉淪在心海已久的深念。因為懼怕錯過的每個瞬間，所以就無止地漫步在那些無法複製的記憶碎片之間，用回味將它們串聯。儘管手指將它牢牢緊攥，它還是會從指縫間滴落隕散，在手掌里只留下一泓飄渺的空白。能找到它走過的唯一痕迹，就是飛增的年輪與臉上愈來愈深的皺紋線。

　　候鳥在柳枝上跳着歡快的芭蕾。朝暉穿過濃綠的葉片，給大地投來綺麗的斑斕。每一個日出似乎從來沒有改變，而時光卻沒有一絲永遠。它走進你時，只是一個無言地照面。當你想和它擁抱，它卻已是在身後的從前。你轉身回望，它帶走了春風，讓鮮花跌落飄散；它帶走了夏雨，讓蔥蘢和蛙鳴隱沒在雲天；它蕭瑟了秋葉，讓一切繁華消逝在無涯的荒原；它寒冷了冬雪，讓所有的真摯與珍愛成為冰封的追念。

　　我捧起暮靄，在爬滿青藤的籬邊。風在升騰，黃昏走出地平線，依在我的左面。太陽慢慢暗淡的光環，卻於夜的腹里孕育着下一個明天。時光可以無休止地重複誕生，而我珍藏在發束里的全部以前，沒有一點一滴能夠再現。雲霞在遠古的密林里淺唱，沒有人懂它橫亘的情殤如巍峨的山。它繽紛瑰麗的柔美，想重溫那些曾來過情與愛、人與事、想與念。但暮靄可以無盡地重生在每一個白日殆盡后的天，而雲霞的輕歌必將隨暮光之城的湮滅消散。

　　雨滴在葉尖上低吟，把心曲唱給流年。時間的故事，轉眼就不會再度上演。儘管付出所有努力，十指握住的也只是傷逝的羽片。生命的起點是現實的此岸，而生命的歸去也許並不是與今生相對的彼岸。經歷多少如今，就擁有多少曾經。所有一切都將隨生命的結束而茫然，但曾經將永恆，流傳在不朽的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