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作為一個鄉下人,和泥土有感情。

  我是打小就認識泥土的。從會走起,就在那土地上跑,就吹那裹着泥土的風,跑倒了,鬧了一個狗搶屎,啃了一嘴的土。我是打那個時候開始,就嘗到了泥土的味道,到今天也沒有忘記過。膝蓋磕破了,哭紅着眼,從地上隨手捏起一捏土敷在傷口上,相信它能止血,也能止痛。

  和我鄰居家的那個小女孩阿花,在莊子里,隨地撒泡尿,而後和着泥玩,弄得滿手滿臉的泥巴,常被大人罵,拉回去,用巴掌打屁股,被按在盆子里洗手洗臉,像殺豬似地號,然後再次地抹上香香。

  我這個玩泥巴的習慣一直持續了許多年,把父親用馬車從庄外拉回莊子準備抹土屋的很粘稠的黃土,用水和一坨,在石上像母親和面似地揉摔,弄得油光烏亮。又在那泥坨中央捻一窪,倒些水進去,而後扣摔在石板上,聽一聲脆響。

  又把那泥巴捏成各種能見到想到的小動物的形狀,肥胖胖的小豬,尖着嘴虎頭虎腦的貓頭鷹,還有泥人。用泥巴搓出胳膊腿,在團一雞蛋黃大小的腦瓜,然後用細小的柴棒把頭與四肢都串在身子上,成就一個土裡土氣的泥人。我把這些泥土的精靈一溜兒地擺在屋外的窗台上,常引得來家裡竄門的村人佇足而觀,而後搖頭會心地笑。

  我又慣搓泥丸,杏子般大小,弄百十顆,把它們撂在屋頂上晾乾,裝在口袋裡,做彈丸,着實比從地上隨手檢起的三圓四不扁的石子上線,有準頭。長久練習下來,往往彈無虛發。村小學校的班上有死黨好事者在教室的一角桌上立一粉筆,我在遠遠的對角,一彈弓下去,那粉筆就應聲而倒,斷為三截。

  我就那樣在莊子里慢慢地長大了,成熟為一個鄉土氣的男子漢。我開始跟着父親和那土地打交道,四季在那田裡摸爬滾打,像螞蟻翻蛋似地把那土地耕耘着,一年倒它幾個個子。我才知道,我原來是一個修理地球的人,我在乾著土裡刨食的活計,以一種最親近原始和自然的方式在混營生。長年累月在田間勞動,我躬身如犁,使蠻牛般的力,流摻着泥土的汗,把五穀的種子撒進泥土裡,看那秧苗茁壯地苫壟而生,我的喜悅就不由自主,綠色的波浪一般在胸中蕩漾。

  多年來,我對土地,對泥土的那份感情始終未變,甚至隨着年齡的增長而越發地變得濃烈。我想到了艾青的詩: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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