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路上

　　(此文前已發表過，現又作了修改，對不起大家，在此表示欠意。)

　　不知誰惹的心思，今夜無眠。一絲醺念穿越歲月的微光，來到了三十二年前我與未婚妻漫步的鄉間小路上。多少個夜晚，多少個月光下，那個羞澀的年代，總也想卻不曾重疊的雙影，追逐着，歡笑着。每每念及，如一縷陳年的酒香溢滿唯美、飄逸的心田！

　　- -

　　- - 如微風掠過的湖心未婚妻的笑顏，在月光下，素美如蓮。輕盈的身姿，婀娜嫵媚，幽幽地散發著迷人的清香。甜美的歌聲總在如水的夜光里，化着了一縷縷風兒，撩撥着她那秀美的長發。笑語潺潺，似月河流水；兩情相悅，如樹影婆娑。幸福的花兒心中開放，愛情的話兒隨風飄蕩，我們的心兒飛問遠方……-

　　- - -

　　-- 那如影隨形的兩朵心花開在了田埂上、月光下、山風裡、河道旁……-

　　- - -

　　-- 那條鄉間的小路，曾留下我與未婚妻的身影。不知走過多少回，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路的兩旁，長滿了小樹小草小花。因是日積月累，已是熟記於心，閉目而走也能估摸出這是誰家的田坎，誰家的菜地。騎着自行車，測着耳邊的風速，聽一聽車輪碾壓細砂的響聲，也可以不差分毫地走好這段路程。

　　- - - - - -

　　-- 八三年六月的某天，天氣異常的悶熱，夕陽也已被雲烏罩住，樹梢撕扯着雲幔大片大片地烏暗起來，幾點土腥味的空氣彌散開來，風兒搖晃着門環哐當哐當地亂響。這時夜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遠處有隱隱約約的雷聲，閃電在那不遠的山邊忽明忽暗。要下大雨了！丈母娘急忙去關閉窗門。這時黑風中夾帶着幾點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叮叮噹噹的作響。- - - -

　　-- “糟了，我忘了關自家的窗門！”我驚叫起來，心想這又是一場暴雨。我書桌是緊貼西窗擺放的，這雨水隨窗而入，我的那些書？-容不得我多想，招乎了一聲丈母娘，擰起自行車就走。末婚的妻子也急了，也顧不得丈母娘的同意，衝進了夜幔中：“等等，我也去！”

　　- -

　　- 這時，一道強光伴着撕裂耳膜的巨響，高壓線上燃起一朵剌眼的火花，啪地一聲猛然炸開，四濺的火塵紛紛墜落，剎那間，全村的燈光黑了，黑得你看不見我，我看不見你。黑暗中只有丈母娘的叫喊聲和尾隨而來的未婚妻的腳步聲。腳下自行車碰撞着路面也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出了四十米弄角，又是一道閃電把村中西南方向的小路照得如同白晝，這時見有二、三人影驚慌地如奪路而逃的耗子，怪異地消失在零星而錯亂的，半土半磚，半茅半瓦的房舍之中。我心裡有些許緊張，卻也異常地興奮。我用兩眼的餘光掃視了兩旁，此時已有一兩家點亮了煤燈，如黑空中一兩點星星，在夜風中迷離般地搖晃。此時，我也只能憑感覺去體會未婚妻的舉動了，感覺有一雙手緊緊的摟住了我的腰。在這漆黑的夜裡，雷電交加的路上，我知道這將是一場與雷電的搏擊。有愛在身邊，親愛的，我們出發了！

　　---這第一個閃電我們必須跑過這五百米的直線路！我這樣告訴未婚妻。我心中沒有底，不知她是否承受得住，在這樣漆黑的夜中，在暴風雨來到之前，穿行三華里的路程，真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眼晴不敢眨一下，也不敢斜視，緊緊地鎖定前方的路，只感覺嗖嗖的疾風刮著耳沿，自行車在高速地飛奔，像一隻出弦的箭，劃開瞬間的光幔已然飆出三百米開外。刷！猛然又是一片黑色淹沒了所有的一切。這時，我的腦子也飛速地運轉起來。此刻，只能用心去度量。拐彎還有二百米！腦子定格好了距離，車輪在飛馳。車輪踏着薄砂的聲音連綿而平穩，心也像在綿綿的細線上飛。突然，砂聲異常，心下猛然一驚。嚇！正巧第二道閃電伴着炸雷尾隨而來，把眼前的田野照亮，縱橫的阡陌上，彌望的禾葉如浪翻滾，零星的雨點終是斜打着，滑落在水田裡。車已到了拐彎處，車轍在溝壑邊雜草上壓了一道轍。一道深深的小溝撗在了眼前。怎麼辦？避是來不急了，好在車速如風，我立刻後仰，減輕了前輪的份量，猛提車頭，前輪凌空而起。此時前輪有些許搖晃，又立身前腑壓住車頭，動作只在一瞬間，車影人影己飛下斜坡。藉著閃電的餘光，看清了前方的路。這時車速更快，更瘋，瞬念間，車已射出五百米開外。這一段路又是心驚膽顫。在黑暗中，在飛馳的自行車上，隨着三次猛然跌降的斜嶺，心像在浪尖上飛。一會兒沉入心谷，攝魂盪魄；一會兒衝到心口，失聲尖叫！-眼前又是一片不見底的黑，還是車輪碾壓細砂的聲響。未婚妻還在緊緊地抱着我。此時我的心裡有一些慌亂，一些后怕。然而對未婚妻也已是佩服至極，她配合得如此完美，心態也競如此得淡定。我感覺到了未婚妻的坐技與心態，已然超越了我的騎藝！

　　- - 閃電猶是被眼前的飛影激怒，咆哮地追趕着，以掩耳不及順雷之努，兇猛地掠過頭頂，把整個的夜幔撕裂開來，在山壁上撞擊着。頓時，眼前一片茫然，大腦儲存的信息蕩然無存，手腳的末梢神經也在一瞬間麻木了。自行車飛速地向山崖撲去！我感覺手心沁出了汗水，車頭又搖晃起來。拐彎，拐彎，快拐彎！未婚妻也大驚失色。怎麼辦？生死一念間，此時也無多猶豫，我猛然將身子向右傾鈄，硬是把車頭壓了過來，車輪從山崖邊飛速地向右駛上了正道。一陣風速更猛，零星的雨點打在臉上生生作疼。車身呈三十度的角向坡上行駛，感覺腳下是越來越吃力。“放開我腰，抓住前坐墊，我要站起來了！”我邊嚷邊站起了身子，把全身的重量壓在了或左或右的踏腳上，車借風力，人借狂力，自行車飛速地上了長嶺。

　　- - - -

　　--嗚，到了，到了！自家的房屋已是亮了燈光，夜色中也感覺到了雲層越積起厚，越壓越低；雨點也是越來越密，越來越大。雷電終是竭盡了最後的魔力，猛生生地將傾盆的大雨瓢潑，將一縷餘光收起。我與未婚妻裹着一陣帶雨的旋風一頭扎進了家門。

　　- - -

　　- --來不及擦洗滿臉的汗水，打開房門，一股悶熱的水腥味撲鼻而來。敞開的窗門支着風勾也吱吱地作響，一篩一篩的雨點斜打在書桌上。手還推扶在門扇上，右腿已然躍起，左腳踏上了桌邊的椅子上，迎着臨窗吹來的勁風勁雨，呯地一聲關上了窗門。

　　- -

　　- --外面的雷聲、雨聲肆虐着，敲碎了黑色的雨夜，傾盆的雨水沿着窗檯的一絲縫隙間滲了出來。然而桌子上的書兒，或多或少地沾了幾點雨水，和我們一樣，有驚無險！ - - - -

　　這時未婚妻進得房來，一付風衰雨敗的模樣，臉上也泛着紅暈，發尖上還滴着雨水。我是欣然一笑，沒事了。未婚妻也是宛而一笑，親了一下放在口邊的手向我揮來，隨即消失在了母親的房間里。而我還在品味着未婚妻的那一個舉動，那時也是剛明白，也是從外國電影里知道的，那是飛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