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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心的流水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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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三個半月時,一天比一天皮實,把他丟在沙發上,老實不了三分鐘,一會側歪左邊,一會側歪右邊,大人不敢離他半步,純屬於“屁股坐不住板凳”那一夥的。

  家裡那個傻爪相機,還是跟媳婦在學校搞對象時買的,用了好幾年,獃頭獃腦地照個近景還湊合,要是抓拍,指定模糊,白浪費表情不說,還瞎了膠捲。好在我在單位負責電教,有一部能調焦的海鷗牌相機天天鎖我柜子里,奉了媳婦之命,周六下班偷偷拿回來,周一再偷摸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覺,不過買膠捲和洗膠捲的錢得自己掏。

  富士一卷二十,柯達不是便宜兩元就是貴兩塊,樂凱國產貨,賤是賤點,也得七八塊,一切為了孩子,舍便宜而取貴,相紙要進口的,五毛五一張,相紙背面還印了一串英文,跟真的似地,一卷膠捲正常的話能洗出三十六張,偶爾洗出三十七八張,就好象撿了個天大的便宜,樂得不象樣。

  為了能多照出一兩張,裝膠捲時,捨不得多抻出一段就往齒輪上掛,合上蓋,以為萬事大吉,對着鏡頭搔首弄姿,擺各種POSE,到頭來卻連張影子都沒見着,空歡喜一場。有一回,聽裡面齒輪咔咔轉得太利落,覺得不大對勁,把整個相機塞進被窩,摸索着把后蓋打開,取下膠捲,一點點地往回倒,重新掛時,又不太放心,非得將頭探進去看個究竟,膠捲啥前跑的光一概不知。

  兒子的光屁股相片放在影集里,岳母過來時,喜歡得不得了,隨手順了張回去,每次媳婦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於是娘倆為了張相片爭得面紅耳赤,最後的結果是媳婦用另外兩張跟岳母進行交換,才得以把她所中意的那張要回來,那陣式跟黑市交易郵票的差不多,誰都以為自己掏上了一張稀世猴票哩。

  兒子四個月時體重15.8斤,身長67厘米,小腿肚子上的肉,萱萱的,軟軟的,手感實在是好;五個月大時,體重16.5斤,又成功長了7兩,屁股上那塊青記明顯小了一號,身長卻沒有變化,還是67。

  “六一”兒童節時,我們全家抱兒子去公園玩,兒子一眼就喜歡上了猴子拉車,抱着猴子的頭又是親又是啃,還拽人家的小耳朵,好懸沒把猴哥的耳朵給扯下來,臨走時他還哼唧哼唧,好在猴子不是真的,要不非得撓他不可;爺爺抱他玩小木馬,才又有了笑模樣,把孫猴子早就忘到八哇國;奶奶抱他坐蹺蹺板,我一屁股坐上去,把他們蹺到了天上,奶奶有些害怕直嚷嚷要下來,小子卻咯咯直樂,小腦袋左晃右晃,神氣活現,根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兒子的淘,在樓區小有名氣,不管認識不認識的,他都可以讓你抱,抱又不老實,他得讓你從前胸抱到後背去,再從後背翻到前胸來,要不從你腋窩底下竄出,類似於雜技,你的雙手始終得把着他的身子,左手送出,右手接;右手送出,左手接,沒有一定的臂力,你根本就完不成動作。兒子的另一出,是扯着你的雙手,小腳丫在你胸前往上蹬,差不多能蹬到你兩個肩上,別看他人小,三遍五遍,踩得你氣喘吁吁,直告饒。

  兒子往前爬時,雙手支撐着,兩腳后蹬,吭哧吭哧直往前拱,腚撅得老高,這要是在戰場,指定得暴露目標。

  兒子喝水特點突出,不肯用奶瓶吸,而是用碗搶着喝,就是喝水也沒有老實的時候,用嘴噗噗喝,把水弄得滿臉都是。最讓人撓頭的是給兒子餵雞蛋羹,想起來了時給你吧唧兩口,意思意思,不想吃時,口都不給你張,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地,要不直接把碗給你扒了開,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給你面子,每次喂他都得動用好幾個人,媳婦抱着他哦啊哦啊地哄,奶奶在一旁準備好小飯勺乘他分神時,等着下手,光有這兩人是侍候不了的,還得來一位善於表演的人民藝術家,在旁邊呵呵地逗着,扮鬼臉,極象跳大神,雙手打開,左右搖擺着,藝術家的角色,午飯時自然是爺爺來演,晚飯等我下班,就得由我親自上,才能勉強壓住陣腳。

  家庭的主要成員,兒子半歲時都能認全,考他誰是爺誰是爹,誰是姥誰是奶,他一清二楚,都能一一指着給你看,你喊他大名,他也知道掉過頭來,往你這瞅,看你有何貴幹?

  七月中旬,我放暑假,爺爺奶奶因為有事回了趟老家,看孩子的千斤重擔交到我手裡。每天媳婦去上班時,家裡空蕩蕩地,就剩咱父子倆了,少了往日熱鬧的場景。那陣子,電視里趙本山唱啥都火得不得了,就是《小草》也讓他癟了個嘴唱得風生四起,我記得最清楚的是趙老師那幾句開場白:上班的都走了,上學的也都走了,下面由本老太太為大家演唱一首“小小草”,於是我也學着趙老師的范,媳婦前腳剛出門,我後腳就下地,抱著兒子從大屋唱到小屋,再從小屋哼到大屋,一首無人知道的《小草》,架不住天天唱,後來競成了我在單位活動的拿手節目。

  其實《縴夫的愛》也是我的保留曲目,這首歌原來的歌詞是:“妹妹你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因為不太符合自己的身份,唱唱就唱成了:“兒子你坐懷抱,爸爸在床邊走,恩恩愛愛纖繩盪悠悠、盪悠悠”“我倆的情,我倆的愛,在纖繩上盪悠悠、盪悠悠”。這首歌,我一般在悠着他睡覺覺時才唱,這是我的法寶,百試不爽。平時你可千萬不要唱,唱時間長了,不靈。

  細想起來,天下哪個男人不是當縴夫的命呀。年輕時,對象坐船頭,哥呀妹的叫着,浪漫溫馨,瘦弱女子,怎麼拽也費不了多大事,你給人打長工,心甘情願;結婚後,媳婦抱孩子一起坐在船頭,苦是苦了點,汗摔八瓣,你也不會有怨言,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只要他娘倆坐得巴適坐得穩當就行了,要知道他們娘倆能相中你這隻烏篷船,應該是你這一生中最大的榮幸。再說了:上了“賊船”你就沒有讓人下去的道理,你還是老生拉吧。

  言歸正傳,兒子每天都能睡兩覺,上午回籠,下午午休,睡前我把他平放在我的右胳膊上,右腳不停地顛,嘴裡輕輕地哼哼着各種小調,安徽的黃梅,湖南的花鼓,東北的秧歌,我都能來上一小段,反正是趕到哪就唱到哪,真正是信天游,別看不怎麼專業,唬弄個把小毛孩還是綽綽有餘的,但有一點,哄孩子睡前,秦腔是萬萬不能唱的,沒等你完全亮嗓子,外面的野貓都會讓你嚇一激靈。

  兒子睡覺,一個半小時打底,睡到自然醒,必須地。這功夫,我開始學着為兒子趕製紋帳,邊裁邊縫,還煞有其事地把家裡好久不用的針底子耨在了無名指上,利用兩個下午,真的就鼓騰出一件很象樣的紋帳來,這應該是我二十幾年來,第一件手工,遭到了媳婦和岳母的一致表揚。

  兒子睡醒后,就得開吃,雞蛋是我早就準備好了的,煮雞蛋必須掌握好火候和時間,雞蛋黃太嫩,擔心沒熟,怕孩子吃了拉肚,雞蛋黃太老,又怕孩子吃了不好消化。我煮的雞蛋,兒子每次吃后整的嘴巴邊上到處都是,乍看象我小時淘氣上樹抓來的一隻稚鳥,嘴巴邊上也有一圈的黃黃印。

  吃飽喝足,屎尿把完,我抱兒子出去抓蜻蜓,蜻蜓的眼睛長在腦門子上 ,抓的時候不能從正面下手,你得學會迂迴,或側翼或後身,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過去,伸開食指和大拇指到它身後,比量好了,輕輕地一合,就能捏住它青春的小尾巴,蜻蜓會迅猛地折過頭來蟄你的手,兒子害怕蟄,每次都是讓我親力親為,他樂得撿現成的,我將蜻蜓的翅膀交給他,沒等抓牢,蜻蜓就乘機逃跑,只好再去。蜻蜓或停歇在草棵樹叢上,或停歇於圍欄,兒子在我懷裡撲騰撲騰過去,大多的時候沒等靠近,蜻蜓就展翅高飛不跟你玩,兒子嗨高興了,樂不思蜀,你抱他回去他耍驢。

  七月底忽然感覺到兒子似乎比前陣子要沉了許多,忙着從床底下把人體稱找了出來,好傢夥,足足有二十斤,交到我手裡才幾天,就長了一斤多肉,不大相信,再抱了稱,還是二十斤,捏捏這,捏捏那,心裡直犯嘀咕:這肉都長哪了?親親兒子臉蛋,這不?肉全長他這了,真是給爸長臉了!

  進入八月,天氣貓一天狗一天,兒子身上起了不少痱子,每天給孩子洗兩次溫水澡,澡後用浴巾裹好,再在他身上撲一層痱子粉,摸他的小屁股蛋,滑滑的感覺中能聞到一股薄荷的清香。

  兒子的運動天賦,八個月大時,時有驚人之舉,他能輕鬆地從床上下到地板,再從地板上輕鬆加愉快地爬到床上來,從床上又爬到窗台上(我家住一樓,不用擔心),更令人稱奇的是他居然能從床頭,隔二十公分能上到書柜上去,書櫃下來時,他會嗷嗷地喊大人幫忙。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兒子上高也有失手的時候,那一次媳婦去廚房,讓我看著兒子,兒子平時爬高輕而易舉,可偏偏這一次,摔了下來,額頭磕了個大大的包,我在現場,親眼所見卻反應不過來,瞪大眼珠子不知所措,兒子這一次哭得好傷心,差點把天哭成一大窟窿,因為這一次的“惡性”事故,媳婦跟我急了眼,好幾天都不讓我上床。

  前倆年,我看“感動中國”那個節目,說全國每年都會發生孩子墜樓的事故,而每次都沒大事,因為下邊總有一個“最美的媽媽”或者“最美的叔叔”在下邊徒手接住,我就納悶:我連自己的孩子從床上掉下來都反應不過來,那些人究竟是怎麼做到地?神呀。

  八月底,兒子七月份長的那一斤肉,又原封不動地退還給我,讓我倆隱隱作痛。為此我和媳婦進行了認真總結:事件的發生,我作為一家之長,應該負全責,我在很大程度上,對孩子的厭食行為,沒有及時制止,更沒有提出針對性的補救措施,反而起到了一個放任自流的作用,這是很不應該的,也是我們黨所不能容忍地。當然作為孩子的母親,也是難辭其咎,在這裡我們要嚴肅地稱一聲“同志”:(冒號)你也應該負40%的責任,“同志”再這樣搞下去,是要犯大錯誤地,長此以往,國將不國,該反思了嘛,對得起黨?對得起人民嗎?“同志”有了錯,不要緊,拿到桌面上來談,才能把問題談明白、談透徹、談開,一個人犯了錯誤,不要緊,關鍵得有一顆勇於改正錯誤的心。----不要鼓掌,不要掌聲,會議是嚴肅、認真地。

  說歸說,兒子還是跟媳婦親,比較明顯的表現是每天下午我們倆玩到四點半左右,兒子就開始豎著耳朵聽門口的動靜,一旦媳婦在門口出現,兒子就會撲過去,撩媳婦的衣服,性子比猴子還急;而每次我裝模作樣跟媳婦親臉時,他冒話:打,打。這麼大點的小屁孩就知道跟我爭寵,還讓不讓人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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