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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掃墓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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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掃墓記

  歐陽克儉

  一

  因耽於公務,好些年沒有回老家過清明節了。

  終於第一次休了公休假,主要任務是回老家掃墓祭祖。

  2007年4月7日,星期六。上午8點啟程,天氣很好,一路晴陽。昆明的朋友老方開車同往,近300公里的路程,分成兩段走。在錦屏,於妻子的大姐家吃中餐,花了點時間。由於錦屏增加了人員,有妻子的兩個姐姐、姐夫及孩子同行,妻子只好又叫了錦屏移民監理的車,於是兩台車九個人趕往敦寨。於中途,按照路程的遠近,先後祭掃了岳母、岳父的墳墓。既而,在龍池棉花沖路口分路,我與朋友老方往老家邦寨趕,妻子則先陪其二姐夫、二姐一行前往鐘形坡劉家祖塋為其父親掃墓。當我們抵達老家邦寨時,已是下午四點過鍾了。

  由於為了照顧到小孩子們星期一上課的時間,老家的房族爺崽們是於上午就開始掃墓的,當我們到達不久時,就已結束整個掃墓祭祀活動返程了。

  這樣一來,我們後到的只好把掃墓的事,推到第二天來彌補,再將三代以內的幾處先人的墓地重新祭掃一次,以盡孝心。

  當天晚上,吃飯的有三桌人。長輩的有兩個三嬸、四叔四嬸,同輩的有我的大哥大嫂、三哥,二叔的兩個兒子兒媳,三叔、四叔的兒子兒媳,還有共祖太公下來的克華克坤兩兄弟,及其相應的侄輩孫輩,加上我夫婦二人和朋友老方,至少不下40人。近二十來年,二叔二嬸、三叔、及我的母親父親先後去世,我回老家的機會也就相對逐漸少了,因此許多侄輩、孫輩們,基本上不認識,便只能憑長相來判斷出自誰家門下了。

  我的父親是獨兒,下有兩個妹妹。幾個叔叔,其實也只是共太公下來的,與我的父親僅為堂兄弟而已,但到我這一輩還未有超出五代,也算是至親。

  二

  次日,4月8號,星期日。還是好天氣。上午,妻子、老方,在侄女效儀的陪同下,我們一行四人,首先祭掃的是於1974年安葬在黃狗蜷窩祖塋的母親墓。

  在黃狗蜷窩祖塋,長眠的長輩,還有我的高祖母、曾祖父,及本宗族的一些其他長輩。

  路程雖然不過2華里,卻是小路小徑。出了村子,過了田壩,便進了茶山。老家的山勢,呈丘陵形貌,以種植油茶樹為主。這油茶山,除了主要的沖沖堖堖有些毛毛小路徑外,其餘的得靠鑽山行走。油茶林,山沖里的樹形較高大,而山坡上的則相對矮小,須躬身其下方能鑽行。此時,油茶樹花蒂褪盡,新葉初長,茶泡隱現,茶瓣凝翠。艷陽下,油茶樹枝柯含翠,碧葉妍裊。母親的墳塋就靜靜地安厝在這個當陽斜坡上的油茶林里。

  母親,龍姓,諱名送荷,黎屬呈寨人氏,生於民國八年(公元1919年)年己未十月五日,卒於公曆的1975年2月7日,與祖母去世相隔僅僅35天,時年未滿55周歲。

  母親落氣那天,已是舊曆的十二月二十七,酉時,天已斷黑。

  此時,小小的山寨,家家戶戶已沉浸在過年的濃烈氛圍里,惟獨我家一門還得承受失去母親的不幸悲慟。

  其時,我高中還未畢業,悲情難移,奈以粗通文墨,揮淚寫下了長達114行的古體詩,用毛筆抄寫貼於書房牆壁之上,這就是後來收入詩集《邊人行吟》中的《祭祖母、母親詞》。中有“歲在甲寅十一月,二十丑時北風啾。無疾而終祖母歸,八十有一忽雲遊。相隔剛滿卅五日,母親又把兒女丟。臘月廿七過年忙,他人滿門慶神州。獨吾堂前當大事,撫棺慟哭失音喉。五十有五娘未老,人母尚能三盅酒。世人過年我戴孝,普天皆樂我獨憂。太陽落山留不住,斗柄西移水東流。紙飛蝴蝶成故人,高堂萱樹土一抔。寸草春暉何以報,惟有悲情思悠悠……”之句,至今回想起來,還歷歷在目,胸口隱隱作痛,淚水不禁潸然下流,不能自已。

  與母親一別,忽地已經33個年頭。我從一個開始“致於學”的毛頭小伙,倏地成為了一個“知天命”的中年老夫子。與母親去世時的年齡相比,僅小4歲。50年前的春天,37歲上的母親生了我。既而,歷經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和七十年代中期那些非常歲月里貧乏的物質生活和畸形的精神生活的痛苦煎熬,已是成功地生育了5個兒女的母親,身體健康已是明顯地大不如前了。身體瘦弱多病的母親,常常是用手掌摁着腹部操勞在田間地頭和紡車、織布機之上,以及廚房的灶台鍋邊……在那個經濟極不發達、缺醫少葯的年代,治療母親的病痛,常用的辦法只有刮痧。及到了痼疾沉痾,被送進醫院時,已是病入膏肓,回天無術。

  在將母親從縣醫院接回家中的最後日子裡,那時的我,甚至都還不曾想到,母親用鮮血變成營養豐富的乳汁和無私的情懷,養育我們一天天長大,我們做兒女的卻根本無能用自己的鮮血變成治病的良藥來療救母親的生命……

  我不知道,在這又一個漫長的30多年裡,無須再為我們這些兒女們操勞、擔憂和牽挂的母親,如今,她老人家的身體是否會稍有好轉?啊!33年,相對時間的長河來說,只不過是天地間的一翕張、一吐哺而已,然於我們母子來說,卻是生死不見、茫茫天地兩重天啊!如果上天能夠讓我再重新活過30年,我一定回備加珍惜這一份母愛。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保證母親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和一個幸福的晚年。母親,我怨上蒼!何以要等到我們這些做兒女的也做了為人父母之後,才讓我們明白這個淺而易見的道理呢?

  母親,我的親娘!33年前,當你駕鶴西去之時,為兒的曾呼天搶地,失聲痛哭:“憐吾母兮吾母憐,人母活到九十春,吾母何為太短壽?苦吾母兮吾母苦,衣多補丁被無新,床上墊的麻袋頭。吾母窮兮窮吾母,臨終積蓄錢陸角,皺皺巴巴藏衣兜。誰雲吾娘天下窮,兒言我娘最富有!耕讀傳家書香第,一門兒女品學優。嗚呼!生也未老去尤猝,想我雙親回老屋。去歲兒孫省故里,祖摸臉來母撫頭。左瞧右瞧未嫌多,祖母看罷娘又瞅。今朝叩門聞犬吠,未聽雙親呵惡狗。榻上空空無親影,門前落落缺母候。天昏昏兮地暗暗,時不濟兮佛不祐……”

  可如今呢?母親!明天,已是古歷二月二十二日,是你生我的日子,我的生日。當年,你襁褓中的嬰兒,如今為兒的我也已經是兩鬢斑駁的飛霜之人了。“思心何時盡兮,天恨何時休?人面依稀隔天壤,家不如故復何求?夜夜思親夢裡來,日日不見成骷髏。思母遙向鄉台望,三分慰添七分愁!南柯幾度成好夢,盡孝雙親奉無有。一覺夢醒成感慨,惟作祭詞當歌謳。”

  三

  祭掃的第二站,是在返程途中折向西方的橫坡。橫坡,顧名思義,即與村莊平行橫亘的山坡,與寨子南北相向,僅一箭之遙的距離。這裡是我的老娘安息的天堂。此外,還埋葬着我的三叔祖母及近房二叔的兒媳婦。

  橫坡老娘墓,事先本不在我這次祭掃的計劃之列。原因是考慮到時間緊,惟恐一天忙不過來。出大門之時,是大哥特意作了交代:“要去橫坡給老娘掛親哩!”

  老娘,是黎屬烏寨歐家人氏,諱名毛蘭,嫁給我父親不久,還沒有生育就去世了。後來,父親便娶了龍氏,即我的生母。於是,相對我的生母“親娘”來說,便又有了“老娘”的牽挂。

  我的母親,先後生育了八個兒女。但後來只成活了五個,一女四男。姐是老大,我是幺兒,其中老三,即我的二哥克白,22歲上的1970年,被一場特大的洪水吞噬了青春年華。

  老娘,年輕的一生,雖然沒有留下一男半女,但她的地位在我們家中卻特別高,其亡靈備受尊崇。因為,據老人們迷信的講法,他們曾經算過命、看過“香”,說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都是在陰間的老娘給“送”到陽世來的。因此,老娘的在天之靈,尤是疼愛塵世的滿屋崽女。特別是我的大哥,即使有不聽話或幹了錯事的時候,連生母親娘也不能埋怨責備,更不能動怒打罵。否則,大哥便動輒頭疼腦熱起來。一看“香”,說又是老娘在陰間袒護、心疼子女作怪的原故。這時,我娘便要在口中念念有詞:“老輩說,死了的人,好話成醜話,你老娘在陰間切莫叨念崽女們。”事後,果然靈念。為了這個原因,每到逢年過節,我們家都不會忘了祭祀“老娘”。特別是清明掃墓時節,更是要去橫坡老娘的墳上祭奠的,已成定例。

  按照常規,我們把所攜帶的酒食果品等食物,供祭於老娘的墓前,將紙錢壓在墳身、墓頂,焚化在墳頭墓尾,然後燒香、燃燭、行叩頭禮、獻祭品、鳴鞭炮。

  此時,我雙膝虔誠地跪拜在老娘的墳前。這是一個從未謀面的老兒子,對一位年輕而又年長的母親的祭奠和盡孝啊!料想,老娘當年去世時,一定還很年輕、貌美,或許才十七八、二十幾歲吧?而如今,在年輕的老娘面前的這個兒子,明天就是他年滿50歲的生日了啊!

  喲,我的老娘!如果你年輕的生命果真能夠轉世投生,到如今,不也正好又是我這個上下的年齡嗎?

  可是,當我沿着時間的長河,穿越一部於上個世紀80年代重新校訂續補的八卷本,一尺多厚的《歐陽氏族譜》時,卻只尋到了“歐氏,葬橫坡”寥寥五字,很是語焉不詳。這與中華民族任何一個姓氏的族譜一樣,所有家族龐大的根系,無不是以男性生命的孕育、生死、延續,乃至功名利祿為干、為枝、為葉,而奇缺地少卻了女性泱泱生命之河,流淌痕迹的詩意光輝啊!

  喲!我年輕的歐氏老娘,由此,我便特別希望她能在某一天的某一日,驀然從我所熟悉的那堆發了黃的仿宋體的字裡行間飄然逸出,輕輕叩開我的庭門。然後,慢慢地坐下來,與我促膝長談,藉以排解長久以來,纏繞於她心頭的那些活頭死結,重新活過一回,好好把握自己遺失的人生軌跡。

  暖春的太陽,已漸至升到頭頂,很是有些燥熱。脫下身上的棉衣,心情也隨之輕鬆起來。

  接下來,是為老娘的“鄰居”,我的三叔祖母,及近房二叔的兒媳婦蓮花的墳墓進行祭掃,以祈禱她門“鄰居”兩代婆媳的關係,在另外一個世界里永遠敦睦和友善。

  於是,一上午的祭掃活動,這才算是結束。

  四

  下午,仍舊是一天的好太陽。祭掃的墓地有兩處,地名,一叫平雷,一叫鳳形。由近及遠,平雷不過里許;鳳形則有六、七華里,有新修的通村公路可以抵達山麓。可是,由於公路還沒有鋪細砂,還不能走轎車。前往掃墓的人員,仍舊是妻子、老方、侄女效儀我們一行四人。搭乘的是族弟七林所開的由拖拉機改裝的農用車,他要去中黃地界給磚外瓦廠跑拖黃泥的活,正好路經墓地附近的村莊映寨。用農用車代步,難免顛簸不堪,但畢竟少卻了負荷徒步行走的勞苦。

  不大一會兒,鳳形墓地就到了。

  我們所走的通村公路,是2005年冬天,實施農業“機耕道”項目時,先後動工興修的。眼下,路基已基本全線貫通,算是恢復了1958年所修的“油湖”公路。不過,公路更向東西南北方向延伸了開去。南之歐陽、新化,北之龍池、羅丹、江口屯,東之映寨、中黃、看寨,西之上幫、螺螄田、密寨……頗有了四通八達之象。當年的“油湖”公路,從修通到廢棄,不過數年。如今,總算有幸在近20年後又獲得了新生,真可謂悲喜之情參半。

  這就不由得想起以往回老家時的情形。收入《邊風如歌》一書中有《今昔杉鄉路》一文,我曾作過如是的記述:

  “錦黎公路幹線上的客運班車一天只對開一趟。而這公路幹線上最近的停靠點黎平縣屬的中黃,相距我的老家幫寨也還有近十華里的路程,那乘車卻趕不上趟的苦楚算是吃夠了的。特別是結婚有了家小之後的日子,攜家帶口,碰上下雨天氣,在泥濘的黃泥小路跋涉盤桓遠足,常常是人的腳步還未挨攏映寨涼亭,便遠遠看見班車駛過了隔河相望的公路。而這時,你離公路卻還有一、二里地呢。有時,就算是人已來到橋上,可車子‘嗚-!’的一聲長鳴正駛過橋頭的公路,還是可望而不可即,只能幹瞪眼。氣得傻乎乎,又只好大包小包,攜妻挈女‘把家還’。如果碰上春節返家省親回程時,運氣不好,如是‘誤車’三、兩趟下來,算好的假期早已超過多時,弄得全家人‘怨聲載道’。而要想使乘車的保險係數大些,則需頭天趕到當時縣屬的敦寨區所在地(現敦寨鎮)去等次日的班車。那三幾個小時的路程也夠是拖累家小的。特別是一個亮司大田壩,方圓幾十里,路在田埂上,人畜同行,如若遇上雨天,爛泥稀漿漫過鞋幫,抬腿邁步,往往腳拔出來了鞋子還陷在泥窩凼里。每每是泥巴濺滿一身,兩條褲管像從泥塘里摳出來一般,令人狼狽不堪……”

  這是怎樣可親可畏的家鄉路喲!就這般在長途返鄉的每一次跋涉,乃至返程時的每一次回眸顧盼之中,父母雙親逐漸衰老了,額頭上的皺紋日益鐫深,兩鬢的頭髮一根根地花白起來。直到母親、父親先後去世,我的老家,才盼到這條能夠通村到寨的公路。我們這一代,到底比我們的祖父乃至父母們那一輩人要幸運得多,幸福得多啊!即使走個幾里、十幾里路程,便能有車代步。

  這次返家掃墓,通村公路已從當時的人民公社所在地的龍池(后改為鄉,撤併建后屬敦寨鎮)一直延伸到了我的老家幫寨。如今,公路接通寨上了,不僅大貨車,連小轎車也能開到屋邊。就連像族弟七林這樣一干做了大半輩子農活的人,也都買上農用車跑運輸了。在清明節前後這些掃墓的日子裡,村莊邊經常停靠着各式各款的麵包車、小轎車,已然成為了山寨的一道風景。

  “嘀!-嘀!”

  思緒中斷,只見族弟七林的農用車,來到了鳳形祖塋坡腳。他是為族兄克華、克坤裝運其母親的墓碑來的。說是,明天,克華兄弟倆要為其已逝多年的母親立碑哩。

  祖母和父親的墳墓,一前一後地安葬在山頭的一塊平地之上;二哥的墳墓,則在右前側另一支脈的山麓。

  祖母和父親的墓地,正好是鳳形地脈的“穴眼”。據說,舊時,宗族裡曾有議定,不準棺葬於此,惟恐那一家獨佔了“龍脈風水”,而不利於他人。因此,這“鳳穴”,便一直空着,在我的祖母於1974年下葬在這裡之前,數百年來均無人敢落棺。自后,這裡又相既地增加了我的叔祖母、堂叔,以及同宗的一些亡人的墓葬,熱熱鬧鬧,儼然成了冥府又一個村莊的華庭豪宅。至此,祖先們當年的議決只好作為罷論。

  往下,在平緩的山脊中段,還埋葬着我們歐陽宗族的第七世祖民福公及其的母親。但是,關於這一點,在過往的年代里,我們誰也不清楚。一堆封土荒丘、一塊殘碑碣……只有少數宅心仁厚的子孫們,才記得順手給掛一張紙、燒上一燭香,權且把這老祖宗錯當成了與自己先人“鄰居”的孤墳野鬼了!

  我們的始祖就這樣被歷史的塵埃湮沒了、埋葬了,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迹……

  據族譜記載,民福公,官諱正文,於明永樂十九年(公元1421年)承襲祖爵正長官司之職,自湖南會同移家至貴州現在的歐陽司(即歐陽村,位於鳳形西向里許處),明正統十三年(公元1448年)故。自后,其子孫繁衍、分發,遷徙至臨近的幫寨、密寨、螺螄田,黎平的八受,湖南的新柳堡,高聚、凱里、高鳥寨等處。其後,歐陽子孫昌盛,瓜瓞綿綿,終成巨族。

  無遑論及大千世界,滄海桑田,恆河沙數的陵谷升沉和歷史煙雲的變幻莫測,僅就眼前這鳳形一山漫坡遍野的墳塋丘墓、荒冢禁土,作為一介文人的我,真想靜下心來理理清楚,這鳳形一山地層下所掩埋着的眾多魂靈,與我們這些活着下來未及遷居,抑或已經遠徙異鄉的歐陽大族的芸芸後裔子孫們,到底是一種怎樣的血緣脈絡相連的關係呢?

  因此,我不得不再次心懷虔誠地,將目光轉向那部會聚着我們眾多謎底的《歐陽氏族譜》,迷入那嚴密整飭舊體格律詩詞般平平仄仄的生命遺傳密碼里。

  在一條龐大的流動着一個宗族血脈的生命之河裡,我終於尋覓到了幾處關鍵環節的鏈接點:

  僅從元末第一世始祖國英公算起,到明永樂至正統年間的第七世祖民福公,再到我這一代,經過了整整的25世。一個宗族川流不息的血脈之河,穿越漫漫時空,承載着700多年來生命遺傳不絕如縷的信息。以此而論,正文公無愧是貴州歐陽一地的肇基之人了。

  假若再上溯到歐陽一氏的得姓始祖,被封於烏程歐余山之陽為歐陽亭侯的無疆公子蹏,那則要上溯到春秋時期,至少已經2400餘載了。

  考之史冊,歐陽姓為禹王的後代。禹之子啟建立夏朝,傳至少康,封支庶子於會稽,建立越國,傳至勾踐。戰國時期,越王無疆滅於楚。后,越國復,無疆公子蹏受封於浙江烏程歐余山之陽(今吳興縣東),故稱歐陽亭侯,其後嗣子孫因以為姓。

  驗之譜牒,自后歐陽42代,再傳至南宋太和德祖五世孫國英公。國英公元末自廣東惠州卸任難返,乃以湖南渠陽為家,既因亂移居湖南會同蘇家坡,遂開基名地,曰歐陽大團山、小團山。是后,世稱第一世始祖,民福公則為其七世孫。

  民福公的墓,椐族譜記載,葬於明正統十三年(公元1448年)。在2002年,歐陽姓掛大親時,除了錦屏的歐陽姓氏外,自治州境內的天柱、劍河、榕江等縣,甚至連湖南等比鄰省份的一些地方的同宗都派代表來參加了。四面八方的歐陽家族,肩摩踵接,浩浩蕩蕩,彙集於歐陽村。一條龐大的宗族血脈之河,再次揚起了生命流動的風帆。

  據說,當年清明節的祭祖活動,人山人海,熱鬧非凡。族人們根據族譜的記載,佐以實地勘察,並驗以墳前下陷掩埋了的殘碑斷碣,終於尋找、甄別到了民福公的墓葬,並重新為其立下了現在的這塊高碑大竭。

  於是,一段一度曾經湮沒了的歷史,又由此得以重新密接起來。

  令人遺憾的是,現在,宗族裡已絕少有人再願意去為一個快要風乾、炭化的譜牒標本而煞會苦心了。也許,將來更會絕少有人再肯花費他們寶貴的時間,去如此追逐一種虛妄的精神旅途了。

  現實生活中,當一座村莊變得比另一座村莊更為空虛和無奈時,一張燙金名片上,一個逐漸西洋化了的浪漫而詩意的名字,足能阻當一千部百年老譜的風雨兼程。

  我不知道,在下一個存在的空間里,又會規範一種怎樣的等待呢?

  日暮時分,掃墓、祭祀結束,徒步沿來路而返,我自在心裡這樣反反覆復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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