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只是虛驚一場

　　年後的第四個周末，天空中竟然淅淅瀝瀝地飄起了年後的第一場春雨。春雨很細很密集，輕輕地拍打在窗台上，驚醒了沉溺多日的一簾幽夢；落在荷塘里，盪開了一池清麗的笑顏；掉在泥土邊，滋潤了冬眠一個季節的翠綠。雨後春筍，萬物復蘇。春天，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妖嬈着美麗的身姿，款款向人們走來。

　　沐浴在這樣一個如此美好的季節，看窗外桃花遍地開，望窗前細雨拂袖來。鵝毛般地雨末，輕盈地從陽台上鐵絲網的縫隙間飄落到我身上，如此般地柔情似水、無聲無息。痴凝着這樣美好的天氣，我卻感覺到一絲比冬日更加清冷的氣息。準確地說，是來自心底的那絲焦慮如同下着一場這樣的春雨。

　　幾天以來，因為工作的忙碌，忽然憶起好幾天未打電話回家了。在鄰居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不經意的撥撩下，有那麼一絲濃烈地思念湧入全身，想女兒，想家裡年邁的公婆了。那一刻，我慌忙地掏出手機，對着家裡那個熟悉的號碼拔了回去。沒想到，這個電話卻嚇壞了我整整一天的心情。

　　以前，只要電話一響，不超過幾分鐘准能聽到電話那端傳來熟悉的聲音。可此時，無論我往返重拔多少次，電話那端還是傳來讓我局促不安的語音提示：你好，你所拔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拔。我局促不安的在這個飄着小雨的陽台上踱來踱去，手中握着的電話已明顯的開始發熱。間隔幾分鐘，我又按了重拔鍵拔了回去。反反覆復，我不記得自己拔出去多少次了……

　　應該是爸媽上田裡摘菜，忘帶手機了；或者是爸媽帶女兒出去逛街，幫女兒買她想要的學習用具了。我給自己這樣一個合理的解釋和安慰，要不等過了吃午飯的時間再打吧。然，過了吃午飯的時間，時鐘已指向了下午的三點，我繼續拔打着家裡的號碼，可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那個時節，我真的開始慌亂了。幾天以來，眼皮老是不停地跳動，而且夜夜盡做一些讓我心驚膽戰、血跡斑斑地惡夢。雖然我從不信佛，也從不迷信。可按照老人的思想說，晚上做惡夢特別是夢見鮮血是個不好的徵兆。難道家裡有什麼事，是女兒不舒服還是爸媽身體有恙？

　　不可能，不可能，我捂住耳朵給自己壓驚。無奈，我拔通了遠在深圳愛人的電話向他求助，告訴他家裡的電話打了一天都無人接聽，不會有？……後面的話我被哽咽在喉結，我怕說出來會影響愛人平安駕車。愛人在電話那端輕輕安慰着我，他說讓我別急，可能是爸媽他們有事出去了，等晚上再打吧。

　　就這樣我恍然若失、分妙煎熬地等待了一個下午，終於熬到天逐漸融入暮色，我想此時的爸媽及女兒應該回家了。我再一次掏出手機，繼續拔了回去。你好，你所拔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拔。電話那端再次傳來讓我愈加不安的提示音。這怎麼辦？我心急如焚地一屁股癱坐在陽台的一個角落，手心握住的手機已經被汗水及淚水浸泡得體無完膚。

　　就那樣心煩意亂地坐了好久，直到全身被這潮水般的天氣滲透得絲絲髮冷。扶住陽台的一個支點，我緩緩地站起身，無力地望向遠方。此時的天地已完全罩上了一層漆黑的面紗，鄰家的燈火在細雨的潤澤下顯得更加精神煥發，又是一個華燈初上、燈火闌珊的夜晚。可是我，卻孤零零地一個人搖曳在這個陽春三月的天底下，仰望着遠方那一棟遙遠得讓我摸不着邊際的房子。那是一棟只有兩個老人帶一個小孫女住的房子，那是一個全中國流守兒童之一的蝸居。或許此時，房子的大門是緊鎖地，它是那樣孤苦伶仃地矗立在那條街的中心。

　　迷離的燈光處，我隱隱約約看到一對蹣跚的老人，手牽着一個頭扎蝴蝶結的小女孩兒匆忙向那棟房子趕去。只見小女孩焦急地對身旁的兩位老人嚷嚷，爺爺、奶奶，我聽到樓上電話響了，可能是媽媽打回來的。下雨天路很滑，你們在後面慢慢走，我先回家接媽媽的電話嘍。

　　此時，女孩手拿一串鑰匙，叮叮咚咚地往樓上飛奔而去……

　　是啊，這小女孩兒應該想媽媽了，昨天晚上臨睡覺前還跟奶奶說過，奶奶，你說媽媽怎麼不想我？好幾天也不打電話回來了。這兩天，我好象有點想媽媽了。奶奶摸着小女孩兒圓圓的臉蛋，憐愛的說，媽媽怎麼會不想你呢，這幾天媽媽可能很忙，忙得沒時間打電話了。明天是周末，媽媽肯定會打電話回來的。哦，女孩兒懂事地看了看奶奶，帶着一臉地期盼擁着奶奶睡覺了。

　　“喂，我是馨怡，你是媽媽嗎？”

　　“是啊，是啊，馨子，我的寶貝，是你嗎？是你嗎？你們去哪了，你知道媽媽今天有多急嗎？打了一天的電話都無人接聽。寶貝，說話呀，說話呀？”我如法炮製地質問着電話那端嚇得六神無主地馨子。

　　“哦，今天我跟爺爺奶奶去姨奶奶家了，走時奶奶忘帶手機，昨晚奶奶還告訴我說媽媽今天一定會打電話回來。這不，我怕爺爺奶奶摔跤，提前一個人先上樓了。剛到樓梯口，就聽到電話鈴響了。對不起，媽媽，下次再也不會這樣了。”……

　　“町蘭嗎？哎呀，你說我這人老了還能做什麼？昨晚你姨媽打電話讓我帶馨子去過周末，早上出門前，慌裡慌張地忘帶手機了。到你姨媽家后才想起手機落家裡了，我本想在你姨媽家打個電話告訴你，可我們誰都不記得你的號碼。你看，這把你急的，真對不起。”……

　　這一刻，我如釋重負地握着手機在耳畔，聆聽着電話那端傳來稚嫩的童音及蒼老的聲音里夾雜的謙意，與這飄飛着的淅淅瀝瀝的細雨聲組成了一曲動人心弦的天籟。對着漆黑的天空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老天，謝謝你，原來這只是虛驚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