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庚被賣之後……

　　??那年我出生的時候，爺爺在老屋門前種了一棵桂花樹苗，於是我有了一個很不同尋常的老庚。可是剛剛父親打電話告訴我桂花樹要被賣掉了，移栽到父親單位的院子里，起個美化的作用吧。聽到這個消息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關於桂花樹要賣的話題早些時候已經聽家人說起過，但都考慮到它和我有着某種特殊的淵源，所以擱了下來。

　　??農村有一種說法，據說桂花樹種在屋前，家裡會有一些晦氣。這幾年奶奶的身體一直不好，有算命的說是和桂花樹有關，大家都明白那不過是些迷信的推斷，但是看着奶奶的現狀，如果不去相信似乎就是大家不希望奶奶好起來，所以不管是真是假，賣掉桂花樹於其他人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反倒某種意義上利於奶奶的病情，何樂而不為呢？大家也許都是這樣的想法吧。

　　??每年回老家的時候都會發現桂花樹又長高了許多，奶奶總是會說：“你看你長不贏桂花樹吧，它長得比你高好多喲！”桂花樹的樹榦皮膚比較白，相對其它樹來說，它很秀氣，枝葉非常荗密。每次看到它，我似乎都有一種自己的生命與它有着某種微妙關係的感覺，所以每到桂花開放的時候，我都會回老家折幾根帶回去，插在花瓶里，聞幾天它的味道。桂花香香的，很好聞，很讓人醉！每到開放的時候，老家周圍都好香好香的，老遠就能聞到它的香氣。

　　??老家有許多讓我割捨不下的東西，也許那就是一種戀鄉的情結吧。相傳祖上種過許多的梨樹，但到現在卻也只剩下幾棵長得沒有一點生氣而且結出的果實又丑又不好吃的老梨樹；後來爺爺栽了牡丹，有好幾個品種，還有芍藥、有君子蘭、有含羞草……不知道爺爺在哪裡弄來的咖啡和草莓的種子，他種的咖啡沒有專業的技術指導，後來似乎也不了了之了，只是草莓，我和弟弟妹妹們倒是吃過幾季，有一種小蟲子，很壯實也很溜的那種，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它最喜歡往草莓裡面鑽，鑽了之後好大的一個洞，也就不能吃了，很是可惜。所以每到剛剛熟的時候，爺爺就會催着我們快去摘，我們經常就蹲在草莓園裡吃，洗都不洗，直到吃乏了為止。還有，爺爺以前還自己找幾個木塊，弄些菌子的種子，然後木塊上面就會生出好多菌子出來，奶奶便摘下來做給我們吃，其中具體的方法我也不知道。再後來，爺爺不知道什麼時候買回了一套補鍋和補鞋的機器，周圍的鄰居若是鍋子破了，或者鞋壞了，就會拿到爺爺那裡來讓他給補，爺爺沒有專門學過補的知識，所以美觀的效果那是談不上，但是爺爺補鍋和補鞋從來不要人家一分錢，就連買機器的本錢全都是自己拿的，爺爺說就是給鄉里人積個德，不談錢。可能也是因為免費的緣故吧，鄉里人也很願意來找爺爺幫忙。

　　??爺爺退休之後似乎總是能夠找到許多方法來使他的生活變得很有情趣，當然，我們從中也“受了許多益”。

　　??爺爺是個名副其實的書生，年少的時候因為家境比較好所以能夠獲得讀書的機會，後來考到省立四中，也就是現在的市一中，畢業后就分到原籍學校教書，所以爺爺一生都沒有務過農，手無縛雞之力，皮膚白白凈凈的，一副教書匠的樣子。不過他的性格固執得很。工作中，他是個很嚴謹的人；生活中，他是個很嚴肅的人。對他，我有幾分敬畏也有幾分漠視，我們幾乎沒有什麼機會去靠近他，我們之間有一條鴻溝，那真的是一條書上說的那種無法跨越的鴻溝。然而，在我的內心深處，始終認為有一種割捨不下的情感雜在裡面，我想那就是一種血緣吧。爺爺同樣是一個有精神的人，他的精神影響了幾代人，有父親，有我，將來也許還會有我的後代。總之，爺爺所做的每一件事對於我們後人來說都是幸事，包括他為我栽的那棵樹，否則也就談不上今天這番感想了。

　　??關於爺爺的故事，在以後的歲月里我想我會追溯記憶去記下或多或少、或深或淺的片段，讓自己在悠長的時間暗洞里一個人靜靜地咀嚼、深深地品味。讓我的人生在父輩們的故事裡或者沉澱、或者深化。

　　（作者：青苔H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