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舊·念親人

　　夜晚，靜，皎潔的月光灑向人間，到處都披着一件銀色外衣。夜空中，月亮好美，好圓，好亮。偶爾飄過幾片薄薄的白雲，讓人感覺月亮一會在舞動，一會又在和人捉迷藏。美極了！不時有一縷清風吹過，耳畔響起林中樹葉的嘩嘩聲，在這樣一個盛夏的夜晚，人們感到說不出的暢怡。這樣一個夜晚，在人們都已經熟睡的時刻，阿哲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河邊的草地上望着水天交接處悵惘。附近的村莊間或傳來幾聲男人酣睡的打鼾聲，阿哲彷彿看到什麼似的，猛地站起身跑回家。

　　阿哲是個土生土長的農家孩子。自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和年邁的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日子過得雖然平淡艱辛，但阿哲有一個積極樂觀向上的心，所以他的童年到十六歲之前都是很快樂的。如果不是那一年的變故，也許他還是那個無憂無慮，臉上整天綻放着春天般的笑容，孝順的好孩子。外公外婆的無微不至的疼愛和諄諄教導使他得到比一般人所謂的父愛母愛更多更好的東西，這些東西影響他整個人生。童年時他不懂，他天真的以為那就是所謂的父愛母愛，其實，那是更高層次的更深刻的愛。所以在他的心中從來就沒有父母的概念，即使別的小朋友都有，而且時時說他是個沒有爸爸媽媽的可憐蟲，他卻不在乎，依然跟外公外婆快樂的生活，一直到初三上學期那年。

　　家中好像來客人了，阿哲想着，怯生生的向正屋走去。當進屋的那一剎那，他哭了。淚水就像泄了的洪水從眼眶中流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現在坐在正屋中的是疼愛他的外公外婆，那麼和藹慈祥地微笑着。他覺得這久違的微笑就像穿越了幾千年的思念。眼前的一切都讓他迷惑不解。無力一個人拉着阿哲說：“你犯什麼傻啊？外公外婆來了，你也不說話，傻站着幹嗎，你不是最想兩位老人家的嗎？快過來！”聲音不但透露不出一點關懷與溫柔，反而讓人發毛。這時他才發現屋裡除了外公外婆外，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他更加迷惑了。但是他沒有時間去想這些，好像用盡全身力氣挪動沉重的雙腿，向著二老義無反顧艱難的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終於來到了二老的面前，他的淚水仍舊在宣洩。二老依舊微笑着，用手輕輕的撫摸了他的頭說：“阿哲，你真的長大了，有自己的一個家了！我們為你感到高興！”阿哲覺得喉嚨像是卡住了似的，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能說話，儼然一個啞巴一樣。外公又說道：“來，阿哲，看外公給你帶什麼回來了”拉着阿哲就到裡屋去了阿哲進去看到的都是自己孩提時最夢寐以求的東西。他想說什麼，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淚水更加泛濫。外公擦了擦阿哲的被淚水模糊了的眼睛說：“都是大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快別哭了，讓人看到笑話你啊!”然後又把阿哲拉到外面坐着，祖孫三人摟在一起。

　　寧靜的夜空，有萬道紅光射出，緊接一輪又大又圓的紅日爬上山頭，將整個天空染成了紅色。村裡的人們都早早起來下田耕作。阿哲一個出了屋子，向鄰居家走去。阿哲看到他家裡只有一個年邁的老者在悠閑地抽着旱煙。阿哲說：“老爺子，早啊！你家裡有戲曲碟子嗎？”老者客氣地說：“沒有啊，你什麼時候看見過那東西，我們村裡哪會有那種東西！”阿哲又跑向另一家。留下老者一個人納悶：“這孩子怎麼了，一大清早不去田裡幹活，卻在找沒用而且沒有的東西！真奇怪!”阿哲找了一家又一家，就這樣一整天過去了，整個村子都跑遍了也沒有找到。他放着地里的活不幹，卻在找根本不可能有的東西。晚上他很失望的回去了。回到那個滿屋子只有兩個人是他認識的地方，外公外婆依舊依舊微笑着坐在凳子上。外公手裡緊緊攥着一個小盒子，裡面好像有什麼珍貴的東西一樣。看到阿哲垂頭喪氣的回來就說：“沒找到吧，都說你找不到的。我們這樣一個窮村子怎麼會有那東西！來這兒，給你看樣東西！”說著把攥在手裡的小盒子拿了出來並小心的遞給阿哲。阿哲結果來打開一看，只見一個翡翠戒指靜靜地躺在裡面。阿哲覺得奇怪，心想：“這是什麼意思？”外公好像早就知道他會奇怪的，笑着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外公託人給你在村裡找了位好姑娘，並把另一枚戒指交給她了，這姑娘你也知道，就是村裡的小悅兒，我看這孩字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待人家！”阿哲害羞的低下頭，不說話，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眼淚又打濕了臉頰。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外公，因為沒有幫外公找到他最喜歡聽的戲，他恨自己不能孝順二老。他白天去找戲曲碟子時碰都從小一起長大的小悅兒。她坐在草地上一邊看着羊兒吃草，一邊織着一件剛織了一半的毛衣。微風拂過她秀美的發梢，她揚起美麗的臉龐看了看天空，彷彿在想着什麼東西。外公給她的翡翠戒指。但是阿哲就在納悶，小悅兒從小就不喜歡戴這些東西，這麼突然就喜歡上了呢 現在他知道了，也懂了，小悅兒不是不喜歡戴，而是沒有人給她。就在他迷惑不解的時候，一個清脆而溫柔的聲音像空谷中的黃鶯開心的歡唱一樣讓一切都不在難以解釋。坐在他眼前呼喚着他的是他美麗溫柔而且善良的妻子--悅兒。悅兒手裡拿着熱毛巾在細心的為丈夫擦着臉上的汗和淚水。手在阿哲的額頭上試了試，發覺好燙，而阿哲也感到有氣無力，身子好重，好像有塊大石頭壓在胸口。阿哲攥了攥緊握着他的悅兒美麗的細手說：“我這是怎麼了？我怎麼會躺在這兒 ”他又回想到剛才發生的一切，如夢境一般，那熟悉的房子和人現在已經不見了，屋裡只有悅兒和他兩個人。悅兒沒有立刻告訴他，她給心愛的丈夫換了一條毛巾，把他的枕頭墊高一點，這樣他會感覺到很舒服。然後說道：“昨晚下大雨，你去城裡買戲曲碟片被暴雨淋濕了，倒在家門口...”說著話，悅兒也流下了忍了很久的淚水。阿哲終於明白了一切--那是個夢，一個經常縈繞着他的夢，一個關於他最愛的人的夢，一個影響他一生的夢。外公外婆已經去世好幾年了，因為太思念他們，而且對自己沒有能夠實現對外公的承諾而感到悔恨。雖然在那以後他買到了那張碟片，並在外公的墳前燒了，但是他還是不能放下。他恨自己，也恨天，為什麼這麼早就外公外婆就去了，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孝順他們，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也沒有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他覺得自己太沒有用了，如果能再早幾年，他有足夠的能力，或許他們還能健健康康的安享晚年。想到着，他將眼淚擦乾說：“沒事的，我好了，田裡還有好多活等我干呢，這幾天你辛苦了！恩兒去哪兒了？”悅兒抽泣着回答：“和鄰居家的小玲上學去了。”阿哲點點頭，看着心愛的妻子淚流滿面，心裡也有點傷感，他說：“謝謝你，老婆，這幾年多虧了又你在我身邊，你為我們這個家操碎了心！我對不起你，沒能讓你過上富裕的生活，不過你放心，有你的支持，我相信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悅兒狠狠地點了點頭，就投進了丈夫的寬廣偉岸的胸懷。夫妻二人緊緊的抱在一起，阿哲的眼睛又濕了，他在心裡喊：“外公外婆，你們放心吧，我們會活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