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田野去

　　四月，突然厭煩了車間機器的轟鳴，開始嚮往牆外的生機與欣榮，“回到田野去”的念頭由然而生，此後心田便如長了野草，在這個季節的春風裡一昧猛長，終於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適逢外甥圓鎖之宴，於是立即上交假卡，稍做收拾，便踏上了返湘的旅程。

　　一路甚為順暢，下午四時出發，約五時到車站，六時便已啟程。再到隔日清晨，就已回到了故土。呼吸着與往常不一樣的清新空氣，心，便如返老還童般，一下子就年輕起來。就連往常不予理會的陌生人的搭訕，也變得分外親切，以致於來接車的朋友笑言我如此膽大！

　　其實不是膽大，只是回了家鄉，心，便放下了所以防備。在外飄泊數年，且曾慘遭洗劫的我，有着對陌生人的恐慌，如遇這種人影寂寥，更是驚弓之鳥。一觸即發的背後是強弩之末，我對放鬆有太多的渴望，所以才會初抵故土，便是世人皆友。

　　在華容縣城稍做停頓，便轉車下鄉啦。汽車行駛大約十來分鐘，就看到一排排青磚紅瓦的農舍，大多是兩窗一門的簡陋平房，並沒有太多的裝飾。有的門前甚至栽種了一坪坪的菜田，大蒜苗或者辣椒秧，自成一種鄉土風格。偶有炊煙升起，那是早起的農戶開始生火做飯啦，我突然懷念媽媽煮的柴火飯，回家的心開始顯得急切。

　　再往北行走一段，便來到了洞庭湖的大堤。我的家團洲鄉坐落在洞庭湖的中央，四周環水，大堤便成為護衛我們家園的保護神。猶記得九六年洪水猛漲時鄉親們的眾志成城，上下同心的奮力艱守，這條大堤上留下太多讓人感動的故事，現再目睹她的艱固依舊，自是思潮如涌，難以平靜。堤岸上種滿了防洪林，如今已長成碗般粗壯，就如一個個威武莊嚴的土兵，嚴陣以待。有牛群在林中徜徉，低頭啃着那帶有露水的青草，還有小牛偎依在母親身旁，用牛角尖輕輕地頂着媽媽的身體。那是在媽媽的身邊才會有撒驕的憨態。有不知名的白色小鳥飛過，打開車窗，就聽見聲聲鳥啼，此起彼伏清脆動聽。一陣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帶有絲絲涼意，讓人感覺格外振奮。好一個讓人身心愉悅的鄉村的早晨！

　　一晃車已行駛將近半小時有餘，順着車道下去，便到了家之所屬鄉鎮啦。團洲是平原區，所以耕地都集中在一起，越過路旁的家戶人家，整片整片的綠一下子就躍入眼帘，我嚮往的田野終於真正來到我的眼前。現已是四月末，已是油菜結籽時節，看不到花開時節那金色的海洋，但即便是這樣，那一望無際的青青油菜田，間或交織未謝的金黃油菜花，就已顯得格外生機與活潑。記得兒時我與姐姐在油菜花中穿梭，手捧黃花在田間嬉戲，曾是多麼的青春浪漫。過後因為生計離開故土，輾轉在這個或者那個城市間，因為繩頭小利而攻於心計或者付之精力，讓原本清凈純潔的心變得混沌不堪。連自己也厭惡起來，爾今在這片綠色海洋里，就如受了春之洗禮，頓感輕鬆暢快，這才發現，雖然是為了生存，卻已失去了生存的意義。也許，回歸故土，甘守清貧，才是我一直在尋找並甘之如飴的。我想這也是所有天下遊子終老都渴望落葉歸根的緣故。

　　回到田野去，因為田野孕育了生命，體現了樸實，播種了希望，收穫了真實。而這些，遠不是那些功名利碌所能替代的。

　　回到田野去，因為田野代表了家鄉，喻意着放鬆，承載着親情，意昧着回歸。這也是我迫不及待渴望返湘的原因。

　　回到田野去，回到家裡去，回到媽媽身邊去，這時時在我心頭縈繞的心愿，終於在車停的那一剎那，在看到門前牽着小兒的媽媽瞬間，開始放下。家門前栽的水仙花正在發芽，小兒已撒手向我撲來，媽媽正在擦拭眼角的淚花，我終於——-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