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三）

　　早晨起來，習慣地先拉開窗帘向外窺視一下天空，好大的雪啊！常言說：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去年的八月十五，是什麼樣的天氣，記不得了。今天是正月十五，這大雪浪漫的舞動，讓我聯想起“萬戶春燈報宵夜，一天瑞雪兆豐年”這首寫元宵節的詩來。

　　早晨離開家，走在春天的大雪裡，一種被溫柔輕撫的感覺，很爽！北方小城，有過完正月十五才算過完年的習慣，元宵節無疑把從除夕開始的喜慶氣氛又推向一個高潮。早晨在小區里行走，聽到節日的鞭炮聲此起彼伏，大自然的空氣里瀰漫著煙花的殘香，散發著一種煙花和美食香混合的味道。爆竹的殘屑和着二月絲絲縷縷的微風，伴着漫天飛舞的大雪，攜手踱進我的心窩。雪花飄飄揚揚是視覺上的美感，溫柔地落在肌膚上的清涼是精神上的愜意。在飄雪中走了40分鐘左右，鞭炮聲漸漸的不那麼集中了。漫步在元宵節清晨的潔雪裡，感覺這個節日更充滿了浪漫與溫馨。

　　雪過天晴，正月十五的雪下的時間不長，在不知不覺中停下了優美的舞步。元宵節的白天，與平日沒有異樣，只是地上的紅色鞭炮紙屑形成了雪上的梅花，點綴着這個潔白的世界。玉宇無塵的元宵節，單位提前下班，很早就回到了家裡。無論什麼時候，每天下班后，回家是第一個閃現在腦海中的詞彙。家，是自己心靈的棲息地。尤其是在自己感覺有些疲憊的時候，就想立刻想回到家，倚在沙發上，靜靜地休息。兩點一線的生活，讓我非常滿足。也許是自己沒有追求了，也許是自己不求上進了，也許是自己真的把一切看淡了。現在把家看的比什麼都重要，也許這就是女人特有的習性吧！

　　黃昏時候，又在家出來，向母親家吃團圓飯。老母親病榻上躺了12年，今年四位姐姐說，元宵節全家人一起過。因為前段時間醫生告訴我們說：老太太的時間不會太久了。一家人團團圍坐在母親家裡，一派喜慶的畫面。坐在圓圓的桌邊，看着一家人圍着母親歡笑時的樣子，我感受到了“今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的浮華。再看看日漸消瘦的母親，我的心裡有了明年元月時，怕是不見今年人了的感傷。為了不讓大家掃興，我走到窗邊，抬頭望天空那含蓄的月色，生動的夜空，星宇的浪漫，用它那夢幻般的眼睛凝視着廣茅大地，觀賞着人間颯爽奔放的激情。晚上6點地，市政府燃放的大型禮花，在十五的夜空中閃爍着。遠景近景，燈花禮花，交相輝映的禮花，用它們的多姿多彩演繹着“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盛況。

　　把母親安頓睡下后，幾個姐姐在玩麻將，我便從母親家出來向自己家的方向走來。自己成家以後，不習慣在外過夜。無論到哪裡，都想着及早回家。一路沿着松花江邊向自己家的方向走着，乍暖還寒時候的江風，侵襲着我與姐姐們對酌后的微紅面頰。煙花散盡后的夜空瀰漫著刺鼻的火藥味，流動的松花江面上氣壓較低，飄浮着煙非煙，霧非霧的青白。路上有許多來江邊看燃放煙花的人們，也都向家的方向走去。扶老的，攜幼的，一家三口的，情侶相擁而行的……一個人行走的我，看着這樣的情景，感覺到他們都是幸福的。看着人們向家走去的背影，聞着煙花散盡后的火藥味，聽着偶爾響起的幾聲鞭炮聲，我有種深深的感觸，那便是：元宵節，總讓我聯想到荼靡。這一天過後，今年的年也便結束了。這個城市，也不會再有新春、元宵節的爆竹聲音的響起。因為今天的報紙上報道：從正月十六開始，市區嚴禁燃放煙花。

　　元宵節的一輪滿月，掛在上元月夜的天空上，一如千年的靜照。一輪皓月，玉宇無塵。又一個元宵佳節，不見去年人，多少情感世界的曾經，就如同今晚的煙花一樣，轉瞬即逝。流年六道，只是一場幻覺。今晚，江邊的焰火與以前的禮花一樣絢麗多彩，同樣是在江城廣場燃放大型煙花。當我看到煙雨升空的時候，我多想能挽着你，同看那些璀璨的煙花映在我們的臉上。然而，你卻靜靜地躺在那個安靜的所在，不再為人世間的繁華所誘惑。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對你我已不做任何指望。高城望斷，燈火寂滅，我知道你再也不會出現。今夜圓圓的月色下，如果你聽見我說的話后，你是否會在另一個世界說：月有陰晴圓缺，完美並不美，殘缺的美是最美……

　　歲月的變遷，大自然又一次投入了春的懷抱。元宵節，總有太多的浪漫，太多的故事。傳統戲曲陳三和五娘是在元宵節賞花燈不期而遇，是何等的浪漫；樂昌公文與徐德言在元宵夜破鏡重圓，是何等的美滿；《紅樓夢》中的元宵節，是何等的排場！然，美麗的事物總似煙花一般，升上天空，綻放的時間很短暫，然後就凋謝，只剩下一地的炮紙。古代，中國式的浪漫總被淚水浸透。浪漫美滿也好，傷感悲情也罷，豪華的元宵之夜也許就是世間一道豪華晚宴了！小說如此，戲如人生，由戲想到人生，何曾不是如此？

　　初一到十五，十五月兒高。抬頭遠望夜空，天邊依舊是樹梢上那輪圓月，明晃晃的，絲毫不遜色這滿街的花燈。月圓，一個永遠無法裝滿的寶盒。古人的愁，今人的愛，全都寄託給了它。記憶的國度里，我知道月圓擋不住月缺，花開阻不了花落。我也知道，煙花綻放的時候有多鳴響，煙花過後的天空就有多寧靜。元宵過後，又進入了平常的日子。在平常的日子裡，平淡的生活中，我告訴自己：無論怎樣忙碌也要回家看看白髮蒼蒼的母親，生命中最寶貴的不是狂歡，不是金錢，而是濃濃的親情。

　　一路走來，凝望着地上的白雪，天上的圓月，雪地上的月光，遠近處不時響起的鞭炮，或者在半空中開放的一朵朵璀璨的煙花，把城市的夜色打扮得比平日妖嬈了許多。在瀰漫著元宵節最後的炮竹聲中，走着想着，離家越來越近了，當我看到家裡陽台上高掛的紅燈籠時，自言自語說：到家了！每當我看到自己家的窗口時，心裡又有了種滿足感，欣慰感，這就是我的家。回家，是每天的必須，無論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家才是浮華過後的歸屬。回到家裡，站在窗前，遠處依稀的煙花，近處震耳的鞭炮，總是會忽然讓我有些恍惚。想着已經出嫁的女兒，我驚覺自己那慢慢老去的人生里，已經增添了那些司空見慣的習以為然。如一管長蕭，在暗淡的夕陽里，吹奏那數不清的人世滄桑。

　　元宵，多麼溫馨而美妙的字眼，攜着源遠流長的傳統文化，風風火火，如約而至，為多彩的春節錦上添花。大地回春的節日夜晚，燈樹千光照，花焰七枝開。天上明月高懸，地上彩燈萬盞，人們吃元宵合家團聚、其樂融融。早晨的瑞雪告訴人們：正月十五雪打燈，打出浪漫，打出夢幻，打出溫馨，打出家的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