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月色——山寨版的荷塘月色

　　這幾天心裡頗不寧靜。失去聯繫近三十年的高中同學，僅僅依靠一個小小的群，競能天南地北地聊起天來，問工作，問生活，問家庭，問孩子。今夜躺在床上，忽然想起江南的老家來，想起過去夏天日日走過的池塘，在這滿月的光里，總應該另有一番景象吧。

　　沿着池塘左側，是一條直直的柏油馬路，通往厂部大門。白天自然有許多人一走一過，熱鬧得很。路邊成排的楊柳樹，在微風裡擺弄着自己永遠飄逸的長發，象戀愛中的村姑，帶着些青澀，並不言語。

　　池塘的右側，是人工挖池塘時堆砌而成的土堤，不到兩米寬的土堤上，種植着帶秧藤的農作物，大多是紅薯，紫色的紅薯藤，那時節正肆無忌憚地亂爬一氣，沒有規律，走道時如果不加小心是很容易絆倒的，即便是這樣，還是會有人去走，走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成了條婉延的羊腸小道。池塘邊還爬滿了許許多多叫不上名的水草，有齊人深。青蛙在裡面生養、繁殖着，小傢伙白天睡過了頭，晚上卻精神十足，鼓起腮幫子，呱呱地喊個不停，象是在開大會，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要不象是進了卡拉OK廳，唱一些快男快女的歌曲，沒人能聽得懂。

　　池塘產權歸屬於當時的生產隊，池面上放養着一種浮遊水草，說是用來餵豬，這種水草繁殖能力特強，聽老人們講，一晚上一顆能生長出九顆來。用不上一星期，本來偏安於池塘一隅的水草，就會鋪蓋整個水面。水面上，彌望的是田田的、綠綠的葉子，葉子有五、六瓣，葉片十分厚實，葉子底下大約被稱作莖幹的地方，長着兩個球囊之類的東西，鼓鼓的，撈上來，放在地上，踩上一腳，會發出清脆的響聲。微風過去，送來淡淡的清香，這種清香，只有夜深人靜時，屏住呼吸，閉上眼睛，匍匐在水面上，你才有可能感覺到。葉子肩並着肩密密地緊挨着在一起，看不到下面一絲波痕，葉子底下也是脈脈的流水，遮蔽了不見一點陽光，就象是夏天的棉被嚴嚴實實地鋪在水面，憋壞了池塘里的魚兒，卻樂壞了我們這幫小饞貓。

　　每到這個季節，一群睡不着覺的孩子，帶着自製的扎魚工具，躡手躡腳地下到水裡，扯上三、五顆水草，向岸邊扔過去，藉著朦朧的月光，你很快會發現魚兒急急地游過來，嘟着它們可愛的小嘴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久違的新鮮空氣，你不用着忙，拿捏住它後背的準確位置，又快又狠地紮下去，便能收穫一條筷子長的鰱魚，出手時不能太使勁，主要靠手腕，特別是不能弄出大的水聲，一者怕別的魚兒開溜，二者更是怕對岸護魚的農民聽見，要是讓他們聽見，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魚兒嚇走了不要緊，它在下面喘不過氣，還會出來，你只要耐心點，它絕對逃不過你的如來掌。

　　由於池塘就在我家樓下，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我一般從不貪婪，見好就收。往往紮上兩條就飛快送回家，明天還要上學呢。

　　於今，那片池塘，連帶着附近的菜地，早已被徵用，蓋上了商品樓，只有池塘邊的那條柏油馬路依然還在。

　　文章後記：高一的兒子，聽說我要寫山寨版的《荷塘月色》，極其配合，找來他們現學的教材，這才發現原來我們那時候讀的課文是早已被人刪節了的，現在的版本如下：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婷婷的舞女的裙。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着些白花，有裊娜地開着的，有羞澀地打着朵兒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美女出浴，微風過去——

　　我們讀書那會，為什麼單單把“又如美女出浴”這句話給刪了去，“美女出浴”究竟美麗到什麼程度，不得而知。由此想起那時候的日本片《望鄉》、英國片《苔絲》，社會上很難看到完整的拷貝，大概是出於一樣的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