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的世界

　　“傻瓜”的世界

　　先前村裡人背地裡都叫他傻子，但其實他並不傻！在她眼裡他不符合傻子的要求，因為他長得不醜，高高的個子，臉是乾淨的，只是頭髮有時候是凌亂的，他會自己穿、洗衣服，會自己走路，會自己看戲。上次過年從親戚家回來的路上看他一個人騎着電動車下坡，風吹亂了他的頭髮但臉上卻洋溢着無限的笑容。他回來了，她很高興！

　　記得小時候，她見他走在柿子樹下，突然一隻熟透了的柿子“啪”的一聲掉在了他的前面，而他只是痴痴地笑，搖了搖頭便徑直往前走了。但前面幾個不懂事的小男孩兒竟然往他身上扔石子兒，石子兒打在他的身上，他也只是傻傻的蹲下來，不說一句話。任憑那幾個小男孩兒嘴裡怎麼罵他他也不說話。

　　他只是不愛說話，她知道。

　　一年夏天的某一天，傍晚時分。村裡有些人剛從地里幹活回來，掕着鋤頭與路過的幾個蹲在地上吃飯的鄰居打招呼，大家有說有笑的，正說的起勁，見他一個人拿着個麻袋從地里的方向往家回。他們見了他有的跟他開玩笑說“×××該娶媳婦了，都這麼大了啊，回去叫你娘託人給你說一個啊。”而他低頭走着，只是笑，亦是不語。

　　等天完全黑下來時，無論男女老幼，大家鋪幾張席子圍坐在這片林子的空地上聊家長里短，夜風很清涼，她跟夥伴們躺在涼席上正在聽收音機里傳出的歡快而悠揚的歌聲，遠遠的看見左邊的小道上有一個人影向鄰村的路上走去，那條路的兩旁新栽了一些柏楊樹，人走過去風吹得葉子沙沙作響，而且感覺也很清涼。

　　她只看到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近十點她們收席離去時亦未曾見他回來。

　　第二天清晨她沿着梯子爬到了自家的房頂，在上面站了一會兒便看見他出來了，下面的他也看見她了，兩人面面相覷。突然他對她笑了一下，她感覺心裡有些緊張，低下頭下了梯子便跑到屋裡了。

　　躺在床上的她聯想到剛才自己的舉動，不禁笑起來。

　　後來，有一次她跟朋友一起到村外的麥場去玩兒，正巧看見他，朋友跟他搭訕，說一句他答一句，只低着頭。她跟朋友比劃要她問他吃飯了嗎？朋友就指着她跟他說她問他吃飯了嗎？他點點頭，她看見了。

　　到了麥場，看見有人在楊麥子，也就沒在向前走，朋友去找她母親了，剩她一人，覺得無聊，於是只管下坡向前面的田地走去。

　　在一片土堆下面她聽見有人在小聲哭泣，走過去一看是他，她獃獃得看了他幾眼，只見他跪着的地方是用土圍成的一座墳，她蹲下來靜靜的聽，只聽他總重複說“對不起”。再細聽下去便沒了聲音，突然他從下面上來嚇了她一跳。兩人都驚了一下，她不知該怎麼跟他交流，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跟她比劃，問她走嗎？她點點頭。

　　他在前面走，後面的她漸漸跟上了他的腳步，漸漸得兩人有了交流，於是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原來長眠地下的是他的父親。在他十四歲的時候父親為了給他賺學費，到鄰村的鞭炮廠打工，不幸的是廠子爆炸了，他的父親便沒有再回來。他當時因為父親的離世感到痛苦萬分漸漸地不和人說話，鄰居們看他偶爾自己傻傻的笑，都以為他有些傻了，時間長了大家背地裡開始說他傻子了。

　　再後來，她跟他成了朋友。

　　那年他十七，她十五。

　　他被人稱作傻子，她被人叫做啞巴。

　　幾年過去了，期間他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再見時他會主動跟人笑了。

　　她說會等他回來。

　　現在他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