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

　　道路兩旁的路燈閃着暗黃的光，路面淅瀝，迷濛的霧氣將整條街遮擋得嚴嚴的，讓人倍感壓抑。每次走過這條街，只要兜里還有錢，明明總會在街邊的小攤前停留片刻，要麼買上一裹涼剪粉，要麼吃上幾塊臭豆腐。這習慣還是明明很小的時候養成的。明明很小的時候，總是纏着爸爸要糖吃，爸爸也總能從兜里掏出一兩塊糖果，明明稍大一些以後，便開始上幼兒園了，那時，明明很淘氣，老惹媽媽生氣，在明明印象中，還未見過爸爸生氣呢！一回到家，爸爸總會將她抱起，笑呵呵地看上很久才放下。

　　下了夜自習，明明顧不得街邊小攤的誘惑，急匆匆地往家裡趕，中午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爸媽的爭吵確實嚇壞了她，中午明明放學回到家時，爸媽的神色都很難看，爸爸在一旁低着頭一個勁地吸着煙，媽媽背對着爸爸，雙手捂着臉。兩人未曾言語。由於晚上還有課，明明也顧不得多想，吃完飯，搶着把碗洗了，要是在平時，媽媽準會誇上她一兩句，儘管明明長大了，可爸爸也總是會拿出糖果獎勵她。可是此時此刻，除了沉默，仍舊是沉默。

　　明明正要出門，便聽到媽媽低低的啜泣聲，明明只好放下書包，回到媽媽身旁，拿起桌上的紙巾遞給媽媽，媽媽接過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看着媽媽流淚，明明心裡很不是滋味，卻又有些不知所措，她回望了爸爸一眼，煙霧中已看不清爸爸的表情了。

　　明明忽然覺得有一隻手將自己牢牢抓住了，身子站立不穩，跌在了媽媽的懷裡，明明驚魂未定，卻見媽媽將自己摟得更緊了，適才的小聲啜泣已變成嚎啕大哭了。“你爸爸不要我了，你爸爸不要我了······”明明一字一句聽得明白，心裡固有疑惑，卻也流下了少有的眼淚。

　　“你鬧夠沒有！不是都說好不在孩子面前提這些事嗎？孩子還小，受不起這打擊······”

　　“宋曉軍，你眼裡還有孩子？還真是可笑！和你一起過日子十七年了，你每次說夢話的時候，你總是說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我也是女人啊！你叫我情何以堪 如今還把那些個情書留做念想，十七年了，你一直對我不冷不熱，我心裡的痛你怎會明白！你是個好父親，卻不是個稱職的丈夫。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忍了十七年，現在，我不想再退讓了，離婚，必須離婚！”

　　明明真希望這只是一場夢，醒來后還和以前一樣，她不明白，爸媽為何會冷戰，又為何會爭吵。此時此刻，明明多希望能有這麼一個人，能挽救這個家，挽回自己的幸福！奈何眼淚無情的打碎了明明的幻想。壓得明明透不過氣。

　　從小到大，明明未曾見過爸媽紅過臉，吵過架。那時，明明總能看到鄰居家的那對老夫老妻，整天都吵個不停，明明見了，也總是咯咯地笑個不停，每每問起爸爸，爸爸總是說：“老頭子老太太一天閑來無事，只好靠吵架打發時間了。其實，吵架也是一種幸福，假如爸爸和媽媽有一天也吵了起來，你幫誰呢？”

　　明明狡黠一笑，“我會由着你倆吵，爸爸剛才不也說了嗎,吵架也是一種幸福，我會鼓勵你們多吵的！”

　　看着明明傻笑，宋曉軍神色卻倒顯得有些痛苦，長嘆了一口氣，撫摸着明明的頭，“但願這一天永遠都不要到來，有時候，吵架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為什麼呀？”明明好奇地問。

　　宋曉軍看了看明明，欲言又止，頓了頓，“等明明長大了就會明白了。”

　　“爸爸放心，我會努力長大的！”明明很認真地說著。宋曉軍有些忍俊不禁，低聲呢喃一句“傻丫頭”。

　　明明不經意間就回想起了這件往事，當初是聽得那麼的不在意，而今卻又那麼的歷歷在目媽媽還在一旁埋怨着，宋曉軍就坐在不遠處，不停地抽着煙，終於，宋曉軍站了起來，深情地對明明說：“明明，時候不早了，該上課課去了。”

　　明明心煩意亂，上學的心思早沒了，“你們這樣子，叫我怎樣安心去上課啊！這學不上也罷！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說的？你們要不在一起過了，那我也不回這個家了！”明明的情緒如脫韁的野馬，失去了控制，嚎啕大哭起來。

　　宋曉軍看在眼裡，疼在心裡，這麼多年來一直忙着工作了，對明明卻疼愛有加，至於妻子趙百靈，更多的是內疚與自責。

　　在宋曉軍的堅持下，明明極不情願的去上了夜自習。到了教室，平時很活潑的她一言未發，臉色極為難看，一想到家裡的情形，幾度哽咽。同桌不解，只以為是生病了，遂將她的情況和老師說了。老師心裡也挺着急的，勸她還是回家休息一下，明明的心本不在課堂，加之老師相勸，收拾好課本，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明明鬆了口氣，朝着家的方向飛奔而去。

　　明明在樓下猶豫了很久，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上樓一看究竟。走到門前，明明將耳朵靠着門，未聽到絲毫的動靜，用鑰將門打開，推門進入客廳。就見宋曉軍一人，埋着頭，一個勁的抽着煙。明明對煙霧很敏感，不住的咳嗽，宋小軍這才意識到明明回來了。

　　“這麼早就回來了？”

　　“嗯，媽媽去哪了怎麼沒見着她人？”

　　“去外婆家了。”宋曉軍淡淡的應道。

　　明明心裡的仍然七上八下的，此時此刻，她感覺爸爸好陌生，從小到大，宋曉軍在女兒面前都是笑呵呵的，從未發過火，也不會冷落她，明明小心翼翼地將書包放下，在宋曉軍對面坐着，要放平時，明明總會坐在最靠近宋曉軍的位置，聽宋曉軍說發生在身邊的趣事。而現在，明明只能坐在宋曉軍對面，心裡很忐忑，心裡的恐懼在晦暗的客廳里蔓延，濃濃的煙霧加劇了明明的咳嗽。宋曉軍到平時是不會當著明明的面抽煙的，聽到明明的咳嗽聲是才意識到明明有支氣管炎。受不得煙霧刺激。立刻把燃了一半的煙給掐了。宋曉軍站起身，走了出來，將所有的窗子都打開了，回過身，看了看對面坐着的明明，眼神交匯的那一剎那，明明的目光遊走於四周，未曾正眼看着宋曉軍。宋曉軍心裡和難受，多麼乖巧的女兒!現在卻變得如此木訥了。宋曉軍的腳步游移不定，最後還是將腳步移向明明，在明明旁邊坐下，明明下意識的往裡面坐了過去，和宋曉軍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宋曉軍看了看明明，明明埋着頭，宋曉軍百感交集。原來自己變化這麼大了，和女兒的疏遠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良久，兩人都為說過一句話，夜靜得可怕，父女兩呼吸聲清晰可聞。宋曉軍下意識的摸了摸上衣口袋，口袋裡還有一包未抽完的煙，可當手觸碰到煙時，他才回過神來，不能吸煙。宋曉軍看了看明明，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暗影。宋曉軍猶豫着把手伸了出去，剛觸碰到明明的手時，明明極力掙扎着想掙脫，宋曉軍卻抓得更緊了，明明的手好冷！這倒讓宋曉軍始料未及。“丫頭，也不早了，趕緊去睡了。等過幾天媽媽氣消了，我就去外婆家接她回來。”聽到宋曉軍的這番言語，明明激動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撲到宋曉軍懷裡哇哇大哭起來，還不住地對宋曉軍說：“爸爸說話要算數，一定要算數······”

　　“一定的，等過幾天，爸爸一定去接媽媽回來。”看着明明現在這樣子，百感交集的宋曉軍流下了激動地淚水，是的，很多年了，明明都沒在爸爸身邊好好說說話了。

　　“那爸爸一定要答應我，不能和媽媽離婚，你若不答應，我就離家出走！”

　　“你捨得嗎 我這麼疼你，媽媽也這麼疼你，你離家出走了，我們疼誰去啊？傻丫頭盡說些傻話！你媽媽是吃醋了。過幾天氣消了，我就去接她回來了。”

　　“爸，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我都糊塗了。”明明止住可哭泣，眼角的淚水順着臉頰流到了宋曉軍的手上。宋曉軍深情的看着明明，從茶几上抽出紙巾，將明明的眼角的淚水揩拭后。這才將將原委緩緩道來。

　　“你媽媽今天不知哪來的興緻幫我整理書房，在一堆舊書中翻撿出幾封情書。這情書有些年頭了，那時我和你差不多的年紀，也喜歡着班上的一個女孩子，我本以為憑着我的帥氣，她會喜歡上我。於是我就私下寫了幾封情書，正準備着送給她時。他跑過來，那時我心裡自然是十分歡喜，本以為一切都將會是順理成章的時候，卻出現了變數，那女孩子跑過來，也遞過來一封情書，可惜不是給我的，是給玩得很我要好的同桌的。那年月，就這樣，當時我的心情還真是糟糕透了，試想一下，你一直傾心很久的女孩子，都快到了表白的時候了卻出了這樣的事。那時，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思前想後，還是決定給幫她這個忙。當把情書交到同桌手裡時，我都聽到了心碎的聲音。後來回到家，本想將這些情書扔了，可感情這事，不能說扔就扔啊！我就這些情書放在了我最喜歡的《百年孤獨》這本書的夾頁中了，時間一長，這事我都忘了，可你媽媽今天又將它翻撿了出來。都鬧了一下午了，我好說歹說都沒用。她一氣之下就回你外婆家了。”

　　明明聽得出了神，很久都還沒回過神來。宋曉軍看了看明明，拍了拍明明的頭。“丫頭，快去睡吧 ！明天還得早起上課呢？”

　　“嗯，爸爸，你一定要記得你的承諾，一定要接媽媽回來，我想媽媽了，也想媽媽的燒的菜了······”明明覺得自己好沒出息，淚水又悄然流下來了。

　　“爸爸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呀!也得多想着我啊！不然我也會吃醋的喲！說實話，我也想你媽媽了，我明天就去接媽媽回來。”宋曉軍語氣中滿足了明明的期許。

　　明明欠起身，打了個哈欠，和宋曉軍道了晚安后，直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很快，她便熟睡了，夢裡，她開心的笑了，媽媽回來了，做了滿桌子的菜、、、、、、